林晰瞧着問出的幾個字，搭在鍵盤上的手，不由得收緊。
等待期間，腦海裏紛紛擾擾閃過好些念頭，哪一個都抓不住。
【水清上仙：這應該是我擔心的。】
【水清上仙：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現在晚麼。】
眨了下眼，林晰來來回回讀他的話，明明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她卻未覺得多詫異，好像，水清上仙就是這樣的人。
低調又溫和，無論是論壇裏別人口中的‘短暫相識’，還是這麼多年他展示出的所作所爲，這樣的性子，就是他。
【兔猻妖：那我們，抵消啦？】
那時候林晰還沒念大學，高三暑假的時間，她像往常那樣發了同人圖，是她畫的最複雜最用心的一張，一經發出廣受好評，上了遊戲圈的熱門。
林晰當時還挺高興，喜歡水清上仙的人這麼多。
她點開後臺私信，本以爲會收到一些彩虹屁，偶爾會有幾條‘技巧指點’，她都能接受。
結果，後臺私信爆炸，充斥的都是污言穢語。
這些人自稱水清上仙的粉絲，說她蹭熱度，罵她不要臉，一次又一次挑戰大神粉絲的底線。
給水清上仙畫同人圖的太多了，尤其是大神徹底霸佔所有排行榜以後，一夜之間，幾乎全網的同人畫手都畫了水清上仙，但這樣捱罵的只有林晰一個。
一開始林晰只是安慰自己，上熱門了嘛，有了更大的熱度，遇見奇形怪狀的東西也不奇怪。
可等她登上游戲才知道，戰火不僅僅是微博。
滿世界頻道都是罵兔猻妖和水清上仙的，刷屏刷到林晰以爲自己跟水清上仙做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
現在再回想去當初那些事，很多細節都經不起推敲，比如，微博私信罵她的都是新註冊的小號，遊戲世界刷屏也都是陌生面孔，很明顯是有人故意那麼做的。
那時候恰逢林晰剛高考完不久，加上闌尾炎初次發病，她到醫院躺了躺，沒手術，關了微博私信，卸載遊戲，準備好好玩一個暑假。
等上了大學，她重新下載遊戲，世界又恢復和平，好像之前那些謾罵成了一場夢。
除了部分好友變成單項的，其他都沒變。
斷斷續續從七七巴巴口中得知一些她退網之後的事情，水清上仙每天都上線，還跟之前一樣，橫掃各大排行榜，逮誰殺誰。
上古妖神的無支祁自然是沒放過這波熱度，他們捱罵期間，幾乎所有妖仙幾何大主播的直播間天天有人帶節奏，說無支祁更厲害之類的，約莫半個月吧，罵人的聲音才逐漸消退。
玩遊戲這麼多年，環境好的差的林晰都經歷過，這樣從微博蔓延到遊戲的謾罵也見過，持續這麼久，陣仗這麼大的她是第一次。
從始至終，她都認爲是因爲自己的那張畫上了熱門，是這場罵戰的導火索，是她給水清上仙帶來麻煩。
前幾天席澈說了上古妖神的騷操作以後，林晰才慢慢反應過來，當初她不過是被人當槍使，甚至連棋子都算不上，單純的倒黴，上了熱門被上古妖神的官方給盯上了。
【水清上仙：恐怕不太行。】
林晰一愣，忙敲字。
【兔猻妖：爲什麼？】
【水清上仙：總歸是我連累你。】
【兔猻妖：沒有的，你不要這麼想。】
【水清上仙：你有固定的上分人選嗎？給我個補償機會？】
原本敲了一堆安撫的話，林晰擡眼，脣角慢慢上翹。
【兔猻妖：好呀！有位置，快來坐！】
他們兩人的排位，註定不能長久。
經過世界頻道新一輪警告，又回到桃花源的禿頭貓身邊休息了。
【水清上仙：剛纔的連招跟平時不太一樣。】
【兔猻妖：嗯！我特意學來的，偷偷地學。】
【水清上仙：跟誰？】
敲下無支祁三個字，林晰想了想，點擊回車。
【兔猻妖：無支祁。】
過了會兒，水清上仙才回了個‘哦’字。
落下的桃花覆蓋住劍仙的衣襬，也蓋住妖貓搭在地面的小爪子。
劍仙懷裏摸出狗尾巴草，妖貓擡爪去抓，帶起花瓣飄飄落落。
【兔猻妖：你有看過無支祁直播嗎？】
【水清上仙：嗯。】
【兔猻妖：你知道木清上仙麼……】
【水清上仙：嗯。】
閉了閉眼，林晰深呼吸，哪怕是隔着屏幕她都不敢看對方。
【水清上仙：連招用得很熟練。】
【水清上仙：聲音也好聽。】
【水清上仙：那天的pk超酷，真厲害。】
羞恥感被誇讚淹沒，林晰傻呵呵樂半天，摸過手機給席澈發微信。
【林晰：我真棒！】
他秒回。
【席澈：嗯，你最棒。】
與席澈分享完喜悅，林晰放下手機，遊戲裏，水清上仙給她放了一顆煙花。
很老套的那種，妖仙幾何最開始出的一款。
心形的煙花。
【水清上仙：出事後，我找過你。】
林晰還在煙花裏沒回神，聽到私聊聲，她移過視線看，讀了兩遍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之前微博被罵那件事。
【水清上仙：遊戲不在，微博關了私信，如果不是前段時間你主動點我，我可能還是沒勇氣跟你說話。】
“嗯？”林晰還沒等細細分析這段長話的意思，緊接着又出現一條。
【水清上仙：我們一樣，都以爲給對方帶來了麻煩。】
【水清上仙：小貓，我們一樣。】
——
一直到林晰畫完兩張同人圖，腦海裏還是會浮現出水清上仙的那句‘小貓，我們一樣’。
抓了抓頭髮，林晰把兩幅完成的同人圖都發到微博。
她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早知道是這樣，她就應該早點聯繫水清上仙，何必中間錯過那麼久。
水清上仙喊完她小貓，她羞得直接扣了筆記本。
沒敢再上游戲，她跳下牀，在閉寢前來到出租屋，進門就開始畫。
這會兒已經凌晨三點了。
她點開微博，剛發的同人圖已經有人留言。
【七七巴巴：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貓姐yyds！！】
【清清的爪爪：天啊，這是同人圖嗎？這是我cp發的狗糧！】
林晰正要回復七七巴巴，字打一半，手機上方彈窗提示。
【男神：早知道你熬夜，不讓你畫了。】
愣了下，林晰翻身坐起來，捧着手機點進信息。
【林晰：你不是也沒睡麼……】
【男神：睡不着。】
【林晰：有心事？】
【男神：本來有，現在沒有了。】
叼着指甲，林晰有點不敢品這句話的深意，她像之前一樣，選擇當鴕鳥。
當鴕鳥的後果，就是失眠。
在牀上輾轉反側良久，林晰實在睡不着，眼睛比任何時候瞪得都大。
她到客廳翻出之前席澈帶來的零食，又回到臥室，她打開電腦，準備上兔猻妖看看。
電腦之前是席澈用過，登錄界面是他的賬號信息。
林晰剛要切換自己的，瞄見服務區選擇的地方，顯示的不是新服。
而是‘蓬萊仙’，兔猻妖和水清上仙在的服務器。
席澈怎麼會去蓬萊仙？
拿起手機，她對着屏幕拍照發給席澈，問他蓬萊仙叫什麼，回頭加個好友。
席澈又是秒回。
【席澈：你沒在寢室？】
【林晰：沒有，臨時有事，回出租屋住了。】
【林晰：你是沒睡，還是被我吵醒了？】
【席澈：沒睡，要不密碼給你，你自己上去看？】
【林晰：不怕我撞破你的祕密？】
【林晰：啊！！你不會是之前一直跟水清上仙雙排的人吧？】
【席澈：你再大膽點。】
【林晰：好吧，你們倆要是認識，估計也沒有那些血雨腥風了。】
林晰還挺好奇席澈到底是誰，之前無論是帶節奏，還是粉絲們的真情實感，無支祁和水清上仙這兩隊嘴炮打得火熱，現在她可以親眼看看這兩位在同服的情況下，席澈在排行榜的第幾位！
是第二位嗎？
【席澈：密碼要麼。】
【林晰：那，借我看看？】
很快席澈那邊發來密碼。
林晰迫不及待登錄，她腦海裏閃過各個族派頂尖的選手，甚至還想到了某些職業選手，明明職業選手她都見過臉的，但還是忍不住猜。
席澈操作是厲害的，排行榜位置絕對不會差。
登錄的過程不過兩三秒，短暫的時間裏，林晰把所有厲害的人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角色顯示，是她從來都不敢想的人。
水清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