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清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反應過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祖母只會火上澆油,再想收回已是來不及。
因此,他只能硬着頭皮道:
“祖母,非是孫兒不肯責罰那丫頭,實在是咱們郭家正處在風口浪尖,若是隨意打殺奴才怕是會讓亳州城的百姓寒了心。”
郭老夫人冷笑:
“怎麼?我諾大一個郭府,連處置一個小小的奴婢都不行了?若是祖母連這點權利都沒有,你跟你父親還要這亳州城有何用?!”
見老夫人越發惱怒,郭長清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如何也找不出一個更妥帖的說辭來。
“長清啊長清,你日後是要成大事的人,怎可如此心慈手軟?今日祖母就幫你一把,好叫你知道什麼纔是殺伐果斷!”
郭長清身子猛的僵住,額頭的汗水都要流下來,正想再說什麼,門外卻突然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老夫人,風鈴有話要說!”
老夫人臉色越發黑沉如水:
“真是沒規矩的丫頭!老身面前還敢如此叫囂!真是留不得她了!”
“祖母!”
“祖母……”
老夫人身旁原本哭的三十出接下氣的郭盈不知何時止了哭聲,眼見着老夫人要發作了楊大丫,卻突然伸手搖了搖老夫人的手臂:
“盈兒倒是想聽聽這丫頭還要如何狡辯,不如就放她進來?”
郭老夫人臉上這纔有了幾分笑意,她愛憐的摸着自家孫女的臉蛋兒,柔聲道:
“祖母本就是爲你做主,你想聽,那便聽一聽!”
“多謝祖母~”
郭盈親睨的偎在老夫人懷裏,朝着底下的郭長清眨了眨眼。
郭長清一時不懂她爲何這麼做,明明之前是她一直要處置了風鈴的,如今怎麼……
不過,等不急他想明白這是爲什麼,已經有人傳了楊大丫進來。
同第一次來這裏不同,楊大丫低眉斂目,恭恭敬敬對着上首的老夫人磕了個頭:
“奴婢風鈴見過老夫人,大少爺,大小姐。”
這找不出一絲差錯的規矩,倒是讓老夫人吃了一驚。
她眯着眼打量底下的楊大丫,依舊是一張黑皮,是那個丫頭不錯了。
“你想說什麼?”
聲音裏帶着無盡的威壓,楊大丫卻半分不懼。
“回稟老夫人,大小姐的錦雞確實是奴婢打下來的。”
郭盈挑眉,這個丫頭竟然敢承認?
老夫人卻是輕哼一聲:
“既如此,你可知錯?”
“奴婢不知。”
“哦?”
這倒是讓在場幾人都吃了一驚,郭長清更是爲她捏了一把冷汗。
只聽那楊大丫娓娓道來:
“奴婢之所以捉了那錦雞,是因爲昨夜夢中有一隻火紅色大鳥來向奴婢示警,說是公子近日有月光之災,若是不及時化解恐怕……”
“你說什麼?!”
老夫人聽了這話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郭長清是郭家長孫,也是郭家最出色的子弟,若是他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祖母您別急,聽聽她還要再說什麼。”
哼!不管說什麼她都是殺了她的火鳳之人,她倒要看看她還能說些什麼!
“對,你快說,那大鳥可還曾說了什麼?”
楊大丫屏息凝神,繼續眼也不眨的胡謅起來:
“那大鳥告訴奴婢,今日隅中十分,它會在府上東南角的大樹上等着奴婢,只需將它用烈火燒灼,做成菜餚讓公子服下,公子便可以小傷化大災,之後必當平步青雲,貴不可言。”
楊大丫話落,郭老夫人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腦海裏只剩下一句“平步青雲,貴不可言。”
貴不可言,那是得多貴?
他們郭家本就是一個小小的官宦之家,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哪裏知道自己最“沒出息”的長子竟能一朝得勢,做了這一城之主?
眼下天下無主,他郭家又握有雄厚的兵力,在這亂世中闖出一片天來那也不是不可能!
她活了這麼大歲數,有生之年莫非還能成爲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見老夫人久久不說話,郭盈不由悄悄握緊了拳頭,真是一個巧舌如簧的丫頭。
她現在總不能說這丫頭胡言亂語吧?那樣不明顯是說兄長他不可能“貴不可言?”
郭盈只覺得嘴巴里吃了一顆黃連一般,後悔自己一時好奇,倒給那丫頭一線生機。
郭長清卻是聽懂了話裏的意思,火紅的大鳥,不就是說盈兒的那隻錦雞?
東南角,那裏離盈兒的院子最近,想必這丫頭就是從那裏捉到這隻錦雞的。
還有什麼小傷化大災,郭長清無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這不就是受了傷,有了“血光之災”了麼?
至於什麼貴不可言,他是不信的,但是,只要祖母信了就行了啊!
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也只有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敢說了。
楊大丫見老夫人身板又挺直了幾分,眉眼中都露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壓,便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這老夫人明顯已經把進入自己的想象了。
於是,她又加了把火:
“奴婢原本是不信的,哪知去了那大鳥指引的地方果真看見了跟夢裏一模一樣的大鳥。那麼高的枝頭,它竟自己一頭栽了下來,奴婢……奴婢便想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公子的安危最重要。”
“等奴婢按照那大鳥夢中所說的法子將其烹製,公子竟然沒嫌棄,還吃了個乾乾淨淨,奴婢更覺得自己做對了。”
“後來大小姐找上門,奴才才明白其中的關竅。老夫人您想啊,大小姐養的錦雞叫火鳳,鳳凰浴火重生,所以夢中大鳥便讓奴婢用此法烹製。”
“新泥裹身,脫去肉體凡胎才能真正浴火重生,大公子今日受了這一鞭,又喫下火鳳舍利,日後定然會如奴婢夢中所言!”
說完,楊大丫便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趴在地上再不說話。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門簾輕響,突然又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