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對上面前青年那雙溫和內斂的雙眼,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悄然化開,他用手捂住了顧青鳥的眼睛。

    “你是主虔誠的信徒,人類無知即爲無罪,主會寬恕你。”

    顧青鳥的眼睛蒙上男人的手,對方手指骨節分明,雖然手指很冰,卻能讓他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

    對方的腔調帶着一股感嘆,顧青鳥聽着有些彆扭,大概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意思是原本要懲罰他,現在寬恕了他,所以他不用再被懲罰。

    顧青鳥還在想剛剛吐出來的蟲子,胃裏彷彿還有東西在上涌,噁心感還沒有退下去。

    他捂着腹部好一會,然後才慢慢鬆開。

    “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教皇大人。”

    男人只是搖頭,對他說:“你現在回去,會犯禁忌。”

    意思是他今晚要留在這裏。

    禁忌?會有什麼禁忌呢,像上個門裏,他們不能在夜晚出去,因爲晚上是怪物的世界。

    這個世界可能也是如此,只是標準變了,從黑夜變成了一個其他的時間點、或者他們觸發的其他規則。

    顧青鳥實在是不想和這個會抓蟲子的奇怪教皇待在一間屋子,現在出去不太切實際,他看了一眼正中央的雕花大牀。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覺了,現在提着的心略微放下,睏意上涌,格外的想休息。

    男人透過溫暖的燭光看着他,對他說:“你今晚留在這裏,主會爲你頌詞祝福。”

    顧青鳥困的眼皮子睜不開,只留了最後一分警惕性,這分警惕性隨着他沾到牀之後消失,他從清醒到睡着,不過用了幾秒鐘。

    臨睡之前,他似乎察覺到有什麼柔軟冰冷的足肢擦過他的頸側。

    顧青鳥沉沉地睡了過去,夢裏的他此時意識清醒,被帶回了光明聖殿的帶客廳。

    夢境中是在白天,白天整座聖殿都洋溢着一種詭異過分莊重明亮的氣氛。高牆上的耶穌閉眼憐憫,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血液化成了背後靡豔盛開的牡丹。

    他在夢境中看見了自己,自己正在和陳光喫東西。他們當時喫的是牛排和烤雞,如今上面的盤子爬滿了白色的蟲卵,那些蟲卵全部都進了他們的肚子。

    他和陳光盯着盤子裏的食物,眼神逐漸變得熾熱,彷彿除了喫東西沒有別的事情能夠吸引到他們,盤子裏似乎裝着非常美味的東西。

    白色的蟲子在盤子裏挪動,他們逐漸有了飽腹感,一點點地被填滿,眼睛變得通紅。

    他們嘴巴里吐出來了血絲,血絲和白色的蟲子黏連在一起。蟲子在他們脣腔裏被咬爛分成好幾半,到了他們的腹部,分裂之後的蟲子慢慢地吞食着他們的五臟六腑。

    隨着勺子落地的聲音響起,他和陳光的腹部越來越大,然後像氣球一樣鼓起來,隨着“砰”地一聲,他們兩人像是懷孕的孕婦一般,肚皮鼓出來青色的紋路,幾乎能夠看見裏面隱隱透明的蟲子。

    蟲子越來越大,鼓起來的氣球突破了臨界點,隨着一聲巨大的響聲,“噗”地一聲,漫天的血液落了下來,他們的五臟六腑從破裂的腹部飛出來,血液飛濺到高牆上的耶穌臉上。

    耶和華略微垂着眉眼,金色的髮絲熠熠生輝,顯得寧靜而幽祕。

    他和陳光兩個人嘴巴張大,眼睛通紅,姿勢像是原本餐盤中躺着的蟲子,他們的屍體被白色的蟲子分食,血液被吸收,只剩下一張空蕩蕩的人皮。

    顧青鳥從夢境裏醒來,他醒來的時候額頭上都是冷汗,那種被血濺了一身的感覺彷彿還在。

    他察覺到了飽腹感,像是有東西堵在了嗓子眼,他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還好好的,這才略微鬆了口氣。

    窗簾遮住了外面明亮的陽光,有光從縫隙裏透出來,照亮了牀角上的紅色牡丹花。

    房間裏已經沒有教皇的身影,顧青鳥睏意消散下去,他掀開被子,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房間。

    他原路返回,教皇的房間在三樓,衆人休息的房間則在二樓。

    走在走廊上,顧青鳥發現,這處走廊非常幽暗,白天光線照不進來,一直都融在黑暗之中。

    在快要走到一半時,他聽見了略微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花瓶打碎的聲音。

    他迎面撞上了出來的粉毛,粉毛女生是昨天大學生組合裏面的其中一個女生,此時她臉色蒼白,嘴脣有些發抖,看起來神色不太對。

    顧青鳥連忙把人扶住了,他關心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粉毛女生手指還在打顫,好一會反應過來,嘴脣抖了抖,話語有些語無倫次。

    “死人了……他……他……”

    女生聲線都變了個調,顧青鳥心中猜測浮現出來,這個時候剛好聽見動靜的沈煥從房間裏出來。

    看見他,沈煥略微挑了下眉,陳光跟在沈煥身後。

    “一大清早的不睡覺吵什麼吵,草。”舅甥組合的房間打開,喬宇從房間裏出來,裏面傳來男人的咳嗽聲和破口罵聲。

    喬宇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片刻之後,除了孫宏和楚逸之外,所有人在走廊上集合。

    小粉小藍和扎小辮的男生以及穿漢服的女生臉色都不太好看。

    房間門緩緩地打開,映出來牆角躺着的屍體。

    運動系男生雙眼鼓脹,他的死亡姿勢非常奇怪,像是被人掏空了內臟,血液濺了滿牀,幾乎能夠通過洞看清斑駁的五臟六腑。

    他整個人血肉消失,只剩下一張乾巴巴的人皮支撐,像是被人從內到外抽走了血肉和骨架。

    “怎麼會這樣……昨天晚上還好好的。這不是什麼遊戲,真的會死人。”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藍毛臉色白着,看屍體一眼之後就不願意再看第二眼。

    “小姨。”小男孩抱住了程夢,扭頭看一眼屍體,被程夢遮住了眼睛。

    程夢安撫性的拍了拍小男孩的背。

    “這種死法我在一本傳記上曾經見到過,渾身血肉被抽乾、死時腹部開洞,五臟六腑都有被啃噬的痕跡。”

    程夢:“這是流傳在19世紀初的血疫,地點發生在歐洲,那時候許多人死於這種怪病,當時被記錄下來,政府和警方束手無策。”

    “有人說是詛咒,有人說是手法殘忍的殺人犯,還有人說是惡魔附身。”

    程夢:“這種案件一共出現十三例,之後不了了之,成爲歐洲疑案之一。”

    “十三例,現在在我們這裏出現了,是不是意味着還要再死十二個人。”粉毛這樣推測,緊緊地抱着穿漢服女生的胳膊,眼圈紅了起來。

    沈煥打量着屍體,注意到顧青鳥的視線,顧青鳥在看着他,他回過頭來,問道:“小顧,你有什麼看法。”

    顧青鳥想起來自己前一天做的夢,他腹部現在沒有什麼不適感,昨天吐出來了幾隻蟲子。

    他上前兩步,從一邊隨手拿了牆壁上被掛的柺杖,用柺杖在地上的血液中掃了一遍,柺杖輕輕地挑開男生破裂的腹部,依稀可見前一天喫剩下的食物,裏面沒有蟲子。

    顧青鳥說:“昨天我去了教皇那裏,他說我犯了禁忌……然後在他念完聖經之後,我吐出來了三隻白色的蟲子。”

    還有前一天做夢夢到的詭異夢境,他也一併說了。

    沈煥略微沉吟:“小顧說的不無道理,他昨天晚上進食了肉類。”

    伸手指了指地上死去的男生,如果沒有記錯,似乎這名男生喫的最多。

    體育生飯量大。

    顧青鳥略微蹙着眉毛,說,“昨天晚上進食肉類的不止他一個,如果按照進食多少定義未免太果斷,規則第一個對他下手……可能其中有什麼原因。”

    “你們幾個,前一天有沒有留意到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顧青鳥問向兩男兩女。

    粉毛:“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昨天晚上我們喫完飯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藍毛回憶起來,小臉依舊煞白,對顧青鳥說:“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他說有一種很滿足的感覺……說好久沒有喫過這麼豐盛的食物了。”

    “這句話也挺正常的,他平時都是訓練居多,在學校只能喫食堂的飯菜。這次他願意跟我們一起出去,也是因爲我們的目的地是美食之都。”

    二人組合的兩個小姐妹在一旁一言不發,兩人臉色也不大好看,昨天晚上她們也吃了肉類。

    如果按照這個作爲門內的規則,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是下一個被殺的對象。

    窮頂上的耶穌神像緊閉雙眼,在他身旁是兩名神的使者,使者作爲傳遞者,會傳遞上帝的旨意,衆生醜惡由他們來審判。

    沈煥在此時開口:“既然沒有摸清規則,現在是白天,我們可以四處搜查搜查線索,儘量找出來存在的隱形規則。”

    “現在有十四個人,我們兩人一組分開行動。這座聖殿一共有四層,我們搜查完之後再帶客廳匯合。”

    沈煥提醒道:“記得不要亂碰教堂裏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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