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赦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眼中平淡無波，看不透在想什麼。
遲夜青不予理會，微微偏過頭，對身邊道：“應望，往後要輪值時，你就來荊巒殿，其餘時候還是住在玄水殿。”
這便又是在說，即便應望當了十三魔將，另一重身份，依然是魔尊的身邊人。
應望只能點頭：“是，尊主。”
遲夜青目光掃過全場，把一衆大魔的表情盡收眼底，而後拍拍衣角，起身：“那你們就繼續吧，本尊先走了。”
應望也趕緊站起來，跟在他身後離開荊巒殿。
這事遲夜青已經考慮了好幾天，現下總算辦完了，心情放鬆，乾脆踩着夜色，溜溜達達地回玄水殿。
“尊主。”應望走上前來，跟他並行，“這個……”
他擡起手，破軍令牢牢扣在拇指上，鑲嵌的紅色魔石涌動着火焰般的光芒。
“嗯？怎麼了？”遲夜青沒明白他的意思。
“真的給屬下嗎？”應望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忍不住向他的尊主再次確認。
“我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了，難不成還有假嗎？”遲夜青順勢把手牽過來，邊走邊道，“其實溫序當年並沒有死在修真界，他是十三魔將裏，境界最高的，已經快要突破大乘，甚至超過了當時的魔尊。”
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彼時他們都還沒有出生纔對。應望好奇地問：“尊主怎麼知道？”
“聽我說呀。”遲夜青捏捏他的手，繼續道，“雖然溫序功高震主，但魔尊並不忌憚他，他們的關係還很好。後來魔尊退位，溫序就跟着假死隱退了，把破軍令留在了玄水宮。”
遲夜青說完了，接着回答應望剛纔的問題：“藏書殿有一封溫序的留書，我也不確定真假，但的確是按照上面所說的位置，找到了破軍令。”
“原來如此。”應望點點頭，“那尊主爲什麼要給屬下呢？”
他就是一個纔到金丹期的小侍衛，離溫序的水準還差着十萬八千里。
遲夜青笑笑：“你以前在天機閣，耽誤了太多，我也不想只把你綁在身邊當個小侍衛。修行不僅僅是增長修爲，還要去經歷人生，廣交朋友，磨練心智，這些對你都有好處。”
雖然應望只想守在遲夜青身邊當他的小侍衛，但若是有了十三魔將這重身份，確實很多事情都會方便許多。
應望低頭盯着手上的破軍令，若有所思。
玄水殿不知不覺就到了。
遲夜青進了屋，又從書架上拿出幾本書冊，一一攤在桌上給應望看：“這幾本是玄水宮還有魔將們的一些資料，這一本是關於魔域魔族的，這一本是我寫的修真界和人族的歷史……你都拿去看，以後用得到。”
應望隨意翻了翻，這幾本都不是原本，是遲夜青手抄的，筆體秀麗溫潤，看着很舒服。
遲夜青又從儲物袋裏摸出一本磚頭厚的，放在桌上拍了拍：“我會私底下安排先讓你去管太虛城的戶籍，這東西沒什麼難度，主要是整理時，多多注意外來的妖族和人族修士，有疑問的，總出名單來，最後去城裏找本人一一覈對、更正即可。”
“多謝尊主，屬下會努力做好的。”應望眼睛亮晶晶的，把一大摞書抱回裏間，一副幹勁十足的模樣。
不過已經很晚了，子時的鐘早就敲過。
遲夜青打個哈欠：“不急於這一時，先睡覺吧。睡醒了還得早點去星跡垣，免得叫他們發現。”
“好。”應望放好書，麻利地去鋪了牀，再幫遲夜青把外袍脫了掛好。
符燈熄了，只剩血月從窗縫裏透進來的些許微光。
在外面的時候，遲夜青一直找藉口跟應望同牀共枕，如今獨自躺在自己的大牀上，竟然感覺十分的寂寞空曠，難以入眠。
要不然再找個理由把小侍衛騙過來吧？
他內心掙扎半天，最終還是撩起牀幃，偷偷下了牀，打算去裏間逮人。
然而屏風後面黑黢黢的，應望的小牀上，雪兔毛毯子疊得整整齊齊，根本沒人。
奇怪。
門沒響過，說明人不是從門口走的。遲夜青看了看大敞的窗戶，乾脆利落地翻了過去。
屋外的花廊底下，隱隱約約有說話聲。
“這個心法跟我一脈相承，學會這個，才能發揮出這把刀真正的威力。”列缺把一本祕籍遞過去，“你先看看。”
應望翻了翻：“這心法就三重？”
“就？”列缺冷哼一聲，“我以前的主人窮盡一生，也不過才練到了第二重。你且練去吧。”
應望便拿着祕籍坐到一邊，認認真真看起來。
前世他雖然也拿到了列缺，卻從未見過這位刀靈，更無從知道心法祕籍的存在，每次殺敵時，都要先自傷放血，才能強行駕馭列缺的刀氣。
這一點，在祕籍裏也有解釋，列缺嗜血，危急時以血祭刀，可發揮出高於心法水平的力量。
缺點是戰鬥結束後會反噬。
前世應望就是因爲受到反噬，被迫進了眠期，才錯過天絕崖之戰，連遲夜青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心法不長，應望默默記下後，就打坐調息，首先嚐試溝通刀氣。
這個過程很順利，列缺的刀氣漸漸匯聚，如紅色閃電般在他周身縈繞，給白皙清秀的臉染上了一抹豔色。
遲夜青遠遠地看着，沒有過去打擾，倒是列缺先發現了他，避開應望走了過來。
“你們魔族都是這樣壓榨人的？大半夜還不讓睡覺。”他一張口，就是抱怨，但並未真的生氣。
遲夜青笑問他：“你是人嗎？”
“嘿？你這小屁孩，怎麼罵人呢？”列缺瞪着眼睛想要打架，但怕吵到應望，硬生生忍住了，只給了遲夜青幾個眼刀。
“是我錯了。”遲夜青從善如流地道歉，“我今天提拔他當了魔將，可能是壓力太大了。”
列缺不解：“當魔將幹什麼？累死累活的，放在你身邊不好嗎？”
遲夜青搖了搖頭。
他可以金屋藏嬌，也可以把應望庇護在羽翼之下，但他不想。
他想看到應望屬於自己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