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左司馬府的時候,那人已經撤退,他輕功上乘,我追不上他。”

    李開的話沮喪異常,不過韓非沒來得及安慰他,就得出結論道:“此人輕功了得,又能利用毒蠍門,想必是姬無夜手下百鳥的一員。追根溯源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兀鷲。”

    衛莊略一點頭,又問李開道:“既然兀鷲已經殺了左司馬,得到寶物,毒蠍門爲何還要找你?”

    李開搖了搖頭。

    如此情況唯有一種解釋,就是兀鷲其實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從一開始就是衝着寶物來的,甚至爲了寶物能夠不惜一切代價,那麼現在他沒能得到寶物,他又會做什麼?

    我垂眸想了想,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幾乎是與韓非同時出聲:“胡夫人!”

    而衛莊和紫女約莫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在我們脫口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以極快的速度從原先坐着的地方一掠而出,幾乎看不到人影。

    媽的好快。

    韓非昂首望了望兩人離去的方向,頗爲自豪地道:“是不是很快?”

    我心說你激動個什麼勁,人家再快也沒你的事啊。

    也不知道司馬府那邊要處理到什麼時候,李開又是剛從地牢裏被帶出來,韓非總算還知道體諒人,就讓他先去休息了。

    這事兒完了韓非才坐下來重新給自己倒了杯酒,滿臉消遣模樣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卻也毫不示弱,瞪了他一眼問:“看什麼?”

    韓非笑吟吟的,可那神情我總覺得不懷好意。果不其然,不多時的功夫他再也忍不住那張廢話的嘴,叭叭地就和我道:“你包紮的技術還挺不錯啊,從前我怎麼沒見識過?”

    這話一出來我就猜到他多半又有騷想法了,但我不能讓他把他那不着調的想法亂說出來,於是立刻接上話道:“下次你手斷了的時候,我也會給你固定的。”

    韓非被我懟的一愣一愣,好一會兒功夫才反應過來,道:“你能不能盼我點好?”

    我瞟了他一眼。

    “話說,你有沒有感覺到外面有什麼不太對勁?”

    韓非歪着頭聽了聽,道:“外面?沒有……等等。”

    他話沒說完,我就已經推開了沿街那一邊的窗戶,霎時就愣住了。

    王都新鄭自朱雀街始,多處街道樓房都燃起了熊熊的火。

    “怎……怎麼會這樣啊?”

    韓非也愣住了,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的眼中映着火光,眼神微微地顫着。

    這火來得頗爲蹊蹺,好端端的怎麼會如此大範圍的起火呢?何況這是王城,城中不分何時都有禁軍守衛,若是某一處起了火,必然會在第一時間組織施救,怎麼可能容得這火燒的這樣猛烈且擴散如此之大?

    除非……這件事是姬無夜知道並且默許的,又或許——這件事的背後,本就是姬無夜一手操控的!

    時至夜半,紫女和衛莊回到紫蘭軒。

    我見紫女提着練劍走進來的就急忙問:“怎麼樣了?”

    紫女言簡意賅:“死了。”

    這話嚇了我一跳,我當即就瞪了眼:“胡胡胡胡夫人死了?”

    衛莊隨後走了進來補了一句:“是兀鷲。”

    我這才鬆了口氣,心說還好死的是兀鷲,這要是死了胡夫人那問題就大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遠沒有結束,甚至——這只是個開始。百越這根線原本一直沉在水底,現在一旦被拉動,必然會牽扯出更多辛密,而胡夫人作爲火雨山莊的大小姐,勢必也知道不少的祕密。

    所以她一定要活着。

    韓非問衛莊:“胡夫人呢?”

    衛莊側了側頭道:“已經帶回來了。”

    “有勞衛莊兄了。”韓非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我進宮一趟。”

    話是這樣說,結果沒想到韓非這一入宮,居然從半夜到第二日晌午都沒回來。

    這就有點反常了。

    我尋思韓王再怎麼有要緊的事,也得讓人回來喫飯吧——難不成宮裏給韓非留了飯菜?這不能夠啊。

    正當我準備和紫女盤一下各種可能性的時候,就見張良急匆匆從外頭走進來,邊走邊道:“我剛剛從宮裏得到消息,韓非公子入宮後被軟禁起來了!而且姬無夜是奉了大王旨意行事的。”

    “軟禁?”我擡頭訝異地看着張良,“有說原因麼?”

    張良蹙着眉搖了搖頭,道:“尚且不知。”

    衛莊緩緩地開口:“看來正是百越往事觸及了他們的痛處。”

    “你能不讀詩了嗎?”見他仍舊不緊不慢的樣子我突然就有點生氣,“說點有用的,怎麼把他撈出來?”

    衛莊瞥了我一眼,道:“但凡你去韓王面前說兩句軟話,多半也能放出來。”

    我真的差點被他的眼神氣死,一口氣提在胸口半當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半晌我才撫平了胸口的濁氣,道:“但凡有用,我也不用在這和你商量對策。”

    眼見着我們兩個就要互撕,紫女眼疾手快擡起手就摁在我肩上,安慰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九公子必然不會全無準備。”

    我回頭眼淚汪汪的看着她:“他能有什麼準備嘛。”

    紫女向一處指了指,道:“你看。那個箱子被人動過。”

    她所說的箱子正是上次我們去左司馬府拎回來的那口密碼箱,雖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看出來箱子動過,那紫女說是動過,就是動過吧。

    衛莊二話不說將箱子打開,我們湊過去一看,裏頭果然多了樣東西。

    那是枚玉璧,其色澤晶瑩剔透天然無瑕,看起來就知道價格不菲。

    難道這就是韓非留給我們扭轉局勢的東西?

    我看向紫女,紫女搖着頭看向衛莊,衛莊也表示不知道,最後我們三個人期盼的目光就落在了張良身上。

    我在心中默唸,張良你可別再掉鏈子了啊,救出韓非可全靠你了。

    總算好在張良果然是全隊最靠譜,他盯着那玉璧看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想我大概知道韓兄的用意了。”

    我不太放心地湊到他面前問他:“你確定?你確定你不會揣測錯?”

    面對我緊盯着的質問,張良竟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微微別過臉與我道:“公主殿下,湊得太近了。”

    聲音細如蚊蠅,卻隱隱能聽出些害羞之意,我這才意識到,雖說先秦時期民風開放,但也沒有開放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裏我覺得不妥,吞了口唾沫亦向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張良這才又道:“這是四公子的心愛之物,韓兄先前在潛龍堂得到的。韓兄的意思,應該是讓我去找四公子求情。”

    原是如此,韓非倒是下得一手好棋。張良這樣的人,既是相國之孫,又生得人畜無害,最是適合去當一個說客。

    何況韓宇還十分欣賞他。

    我想了想點頭道:“的確。不過韓……我四哥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要小心。”

    張良將我盯了一會兒,突然笑出聲道:“公主殿下,有你這樣說自己哥哥的嗎?”

    “我擔心你啊。”我下意識補了一句——然而話出口纔想到,我這是在擔心誰呢,張良可是苟到劇情最後的人,還輪不着我擔心。

    張良也愣,還未完全成型的狐狸眼中滿滿都是意外。片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他的神色在瞬間軟了下來,淺淺笑着與我道:“多謝殿下。”

    在我們的一致商討下,決定撈韓非這件事必須兵分兩路。

    第一路自然是韓非佈置下的,讓張良去我四哥府上請韓宇出言勸說韓王,畢竟以韓宇的口才和頭腦,這點還是不愁人擔心的。

    而第二路就是我。我的人設是韓安最喜歡的女兒,按照衛莊說的,去韓安那邊撒撒嬌,指不定真的有用。就算不能把韓非放出來,也至少會讓韓王考慮這件事。

    事不宜遲,撈韓非計劃這就啓動。

    我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溜溜達達進了王宮,二話不說直接殺去找了韓安。聽說韓王此時正在書房與人議事,我就想着去門外等會兒,再規整一下自己的措辭和演技。

    結果沒想到,等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紅衣男子從書房裏走出來。這人生得頗爲好看,一張臉像極了古裝男神嚴寬,又兼之無人能擋的白髮,讓我看了個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竟已走到了我面前。

    他給我的壓迫感極強,我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差點被自己的裙子絆死。

    等我站定之後復又擡頭,才發現他只站在方纔的位置,垂着眸子打量我。

    我吸了口氣,心說我好歹現在披的是公主身份,全韓國除了韓王我最牛逼,這個人顯然是個外臣,我他娘不慫。

    於是我頭一擡眉一挑,問他:“你是何人?”

    那人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卻沒有回答,滿臉上似乎都寫着“她是不是傻”的疑問。良久之後他嘆了口氣,道:“白亦非。”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白……白白白白亦非?我的馬鴨沒搞錯吧,就是和韓非他們在背後逼逼了那麼久的血衣侯,這就撞上正主了?

    嗚呼哀哉天要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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