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當年求學，四處求教時的心情，眼含期待看着方沐。
就連屋外的尋常百姓，他們雖然不讀書，不識字，但對眼前的一切都有各自的理解。
因爲穆濱的那首詩，說的他們心中癢癢的。
而方沐在衆人期待的視線中，緩緩開口。
“聖道，其實並不神祕，他不在言，不在行，卻也在言，在行，可歸根到底，是在心中，若有心，便能發現難以尋覓，卻又無處不在的聖道。”
“胡扯！”趙慶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在糊弄人罷了，別看你說了這麼多似是而非的東西，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騙你？”方沐淡淡笑了笑。
此時的他無喜無悲，彷彿道行高深的僧人，讓人琢磨不透。
“是你理解不了罷了。”
方沐搖了搖頭。
“中古聖賢留下學說，還有各種記述聖賢一生經歷的書籍，如今大家都能觀看，雖然繁雜，但是其中記述的便是往聖之道，而你們也是飽讀之人，卻只從中看出了升官發財，難道還要說自己理解聖道？”
一句話出口，趙慶直接頓住了。
明明是駁斥，但是他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而在他身邊的穆濱，也說不出什麼來。
穩坐的林回卻忽然開口問道：“那若依你之見，該如何理解？”
“這一點，見仁見智。”方沐微微一笑：“而且和學子在讀書學習時，各自出發點也有很大關係，哪怕是中古聖賢，都走儒道，但每個人的看法和學說都不一樣，也不分高下好壞，可這一切都是由心而發，卻不是由人的需求出發，所以我才說二位是誤人子弟！”
穆濱和趙慶二人面沉似水，看向方沐之時有些咬牙切齒。
而方沐卻不搭理他們兩人，而是掃視一眼屋中的學子，繼續道：“我之所以談及聖道，便是因爲讀書是接觸聖道最好方式，只要清楚讀書是爲了什麼而讀，那麼距離明悟聖道也就不遠了。”
方沐的一番解釋，已經足夠淺顯直白，但屋中一衆學子卻都不甚明瞭，可比他們成熟，接觸的更多的穆濱，趙慶，甚至是林回，都彷彿明白了什麼。
可順着往下一想，卻又彷彿身處迷霧之中，什麼都看不清。
“方公子，不如再說明白些？”林回催促道。
“讀書，其實很簡單，就是爲了明理，而這個理，便是書中記載的天地至理！”方沐昂頭說道：“聖賢師法天地，感悟大世，明悟至理，青年時期感悟寫文章，中年著書，遊歷，最終一朝明悟，成就聖賢，都是明理，而我等讀書，追隨聖賢便要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至於科考，出仕，功名利祿都只是過眼雲煙，或許會成爲讀書人對自我的考量，但絕不是最終的追求和目的！”
一番話說完，衆人都沉靜在其中，並沒有反應過來。
方沐的聲音繼續響起。
“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
他也做了一首詩。
同樣是一首勸學詩，不過卻沒有那麼直白，但傳到一衆讀書人的耳中，卻不亞於一道雷霆在耳邊炸響！
“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
林回直接站了起來。
眼中閃爍着激動的神色。
“沒想到！沒想到，我林回這麼多年讀書，自認爲學問高深，今日才知道我到底走了多少彎路！”
說着說着，他忽然有些懊悔。
“若能早些結識方公子，該有多好？”
林回雙手供起，竟然執弟子禮向方沐一拜。
一衆學子也從中反應了過來。
“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小小的池塘中，光影在其中閃爍。”
“爲什麼可以這麼清澈，是因爲源頭有活水涌來，這就是在說我等學子，心如鏡湖清澈，不斷學習，明悟，流水不腐啊。”
學子之中響起陣陣探討聲。
“方公子就是方公子，一首詩借物比喻，輕輕巧巧將道理融入其中，非學識，眼界，心胸合而爲一不能做到！”
聲音未落，一位年紀不大的學子站了出來。
“句句勸人明理，卻寫的妙趣橫生，如此高深的境界，真令我等望塵莫及。”
讚美之聲不斷響起。
但只有這些學子能夠清晰明悟的道理，屋外的尋常百姓卻理解不深。
“我說，這怎麼回事？”
“我不懂，但看意思，還是方公子厲害，不但孩子們服氣，連縣令大人都施禮，那兩個傢伙臉色鐵青，卻連半個字都不敢說，多半是認輸了。”
“是嗎？”一名漢子撓了撓頭，疑惑道：“可這什麼方塘天光的，又什麼徘徊的，我怎麼聽着不如黃金屋，千鍾粟呢？”
“俗氣！”在一邊目睹一切的李銘祖低哼一聲，罵了一句。
“李老爺，您這是......”
李銘祖沒理這漢子，自顧自開口。
“方公子是大才，他教給孩子們的，是沿襲往聖之道，而這個道理，不是隨便一位老師想教就能教的，哪怕是屏蘭書院之中，都沒有一位老師，大儒能將這個道理說得這樣深入淺出！”
李銘祖看向方沐，可在他眼中，心底的卻不是這個清雅少年的形象，而是一位身居廟宇之中，被香火供奉的聖賢。
“方公子對我嘉虞縣，有大恩！”
聲音沉沉傳出，一衆百姓似懂非懂。
但看上去是這麼回事，而且自家的孩子也都恭恭敬敬的方沐行禮。
方沐坦然接受了這一禮節。
“之前方某曾說，願護佑嘉虞一縣，便要說到做到，不只是提防妖魔作亂，更要爲我嘉虞縣學子明理，知道爲何而讀書。”
聲音傳出，衆多學子紛紛擡起頭來。
“我等謹記方師教誨！”
方沐微笑看了看衆人，心中也似有所感，一句話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聖道有心而發，所以，聖道既是吾道。”
一句總結之言出口，方沐只覺得自己的神魂再次經歷了一次洗滌，變得通透，心思電轉。
儒道和陽神之間，共通之處很多，也難怪中古聖賢，一朝明悟之後便能成爲聖賢，成爲僅次於陽神的高手了。
而每次明悟，對我神魂也有極大提升，難怪之前未修道術，神魂也能不斷成長，讀書指向大道，讀書人同樣等於修道之人，只是修道不修術，而我若之前能想明白此節，或許一朝頓悟，再修道術，陽神超脫可期！
方沐心中暗想，但立刻就將這個想法按了下去。
陽神之道有陽神之道的妙處，二者雖然相似，卻不能放在一處。
正想着，衆多學子紛紛拱手，同時對方沐拜了三拜。
“多謝方師爲嘉虞縣學子開道！”
聲音整齊，震耳欲聾。
方沐腦海之中，道道心念涌入，都是學子們最真誠的想法，但緊接着就化爲無形的力量，滋養神魂。
方沐的神魂之力，再次增長。
穆濱和趙慶同時暗道不妙，對視一眼，邁步就要離開公學。
可剛到門口，李銘祖卻沉着臉問了一句；“二位，這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