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的。
誰都知道根本不能比啊。
一衆學子聽到這句話,瞬間就變得臉色灰敗。
別說秦塘和他背後的屏蘭書院,就算是整個大昭之內,都沒有任何一位讀書人敢說一句可比往聖。
更何況還是這位聖人時代中最後一位,並且開創新時代的聖武聖。
而近古萬國混戰的時代,持續了整整一個大世,驚才絕豔者無數,豐富武道修煉,也出現了衆多文武兼備的國君、元帥,但卻也沒有再出現一位聖人。
而這最後一位聖人,卻對方沐產生了認可!
“小子,你......”
半空之中的光團變得明滅不定。
秦塘現在也是舉棋不定。
他不想離開,但也不能下手。
卻在心中已經恨死了方沐。
堂堂屏蘭書院的院長,前來捉拿一名尋常學子,居然如此艱難!
早知道就該直接下死手!
可從他知道方沐開始,到後來知道了有弟子死在方沐手中,派了高文前來,甚至親眼看着書院的護衛被斬殺,高文被呵斥,都沒動這個心思,只是選擇了親自出手,要將人帶回書院。
但現在秦塘的心中,無窮怒火無處釋放,想殺卻偏偏不能殺。
聖人的塑像就在這裏,但哪怕只是一個尋常的塑像,沒有經歷過香火供奉,沒有半點念力加持的木雕,但尋常木雕聖像卻在劇烈震動,就是對方沐的認可。
而且,秦塘能明確的感受到,如果他不顧一切,要出手斬殺方沐的話,會有他難以承受的後果產生。
憤恨和怒火在胸中交織升騰。
光團持續漲大,熾烈的熱量讓人十分難受。
就連躲藏起來的一衆學子,都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了,而方沐卻還笑吟吟的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光團。
良久。
光團慢慢縮小。
“小子,我承認你有能力,並且還得到了聖人的認可,但這不能代表你就是聖人的弟子!”秦塘的聲音傳來。
他還想再掙扎一下。
起碼要將這個名頭從方沐身上拿掉,不然的話,將來屏蘭書院面對方沐的時候,絕對會擡不起頭來。
屏蘭書院的院長,包括天下讀書人,都只能算是門人,但方沐卻是弟子,還是經過了武聖認可的。
而門人和弟子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就算是當代大儒,見了方沐也要執弟子禮。
至於秦塘就更沒地位了,所以這句話,他也是不得不說。
但對此,方沐卻只是淡淡一笑。
“我是不是聖人弟子,不是你說了算的,這一點,不是爾等終日參拜聖像,心中卻不存聖言的人能理解的。”
聲音傳了出來,話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難以接受,但此時卻沒有人敢於反駁。
“更何況我等學子,沿襲聖道讀書習武,也並不是爲了成爲往聖中的任何一位。”
“這話說的,還算你有幾分自知之明。”
秦塘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自知之明?我看是你愚蠢。”方沐的態度猛地一變,聲音冷冽:“成爲聖人難道就是我等讀書之人的終極目標嗎?先不說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成爲另外一個人,就說能夠做到,但成爲一個已經存在過的人,對萬年之後的這個時代又有什麼幫助?”
“你胡說!你這是對往聖的不敬!”
秦塘的聲調變得十分激烈。
“不要以爲你得到了武聖的認可,就可以胡說八道!聖人的功績,不容你詆譭!”
“我可沒有詆譭,只是你不懂罷了,若是成爲一位聖人就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爲何中古時代,往聖接連出現,卻要創立了不同的學說?
若是按你所想,那世上只需要一門學說,後人通過學習,然後成爲聖人就可以了,但這樣一來,這片大世還會有什麼進步麼?”
方沐提出了兩個問題。
而這個問題,是衆人都沒有想過。
在讀書人的心裏,往聖不容置疑。
大家只需要循規蹈矩的去學習就好了,尤其是大昭創立之後,理學興起,這種規矩和束縛的情況,更是嚴重,可詭異的是,這種情況卻漸漸的深入人心。
但方沐爲人並不迂腐,而且他所追求的,和這種情況截然相反。
大自在!
但他看似有一個答案,可在問出這兩個問題的時候,心中也在反問自己。
但很快就消失無蹤。
方沐心中暗道:隨着我接觸的越來越多,眼界愈發開闊,再加上陽神修煉的愈發深入,他的本我之路也愈發清晰。
不拘泥於形式,門派,不論文道、武道,還是陽神之道,都可以學習、吸收、借鑑,最終化爲我成長的養料。
天下萬物不爲我所有,卻爲我所用!
想到這裏,方沐直覺神魂一陣清明。
心中升起新的明悟,雖然沒有突破境界,但從這一刻開始,他的思想和心境,被打磨的更加完美。
方沐眼中閃過兩道精光,慢慢擡起頭來,看向光團。
“往聖的學說我們要學習,經驗我們要繼承,但這些都是死的,人卻是活的,該怎麼使用,怎麼發展,都是在乎後來者,所以我堅信,不論多古老的道路,只要被合適的人掌握,用在合適的地方,那纔是正確的。”
“方沐!你可知你口中所說的一切,是多麼的離經叛道嗎?你就不怕天下學子來找你嗎?”秦塘無法答覆。
而他的態度也已經有些慌亂,畢竟方沐所說的一切,對他形成了極大的衝擊,心境失守了。
可反觀方沐,還是那麼淡定,甚至有些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來就來唄,屏蘭州的學子都來了這麼多,也不在乎多來一些人,更何況......”
方沐說着頓了一下,視線掃視四周然後深吸一口氣,跟着聲音朗朗傳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聲音清朗,衆人聽得清楚,而這一次卻沒有任何特殊力量蘊含在其中,但這句話本身蘊含的能量,就足夠讓這羣學子感到深深震撼!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精妙,絕妙,妙到毫巔!
一語道破大世流轉。
而在衆人震驚之中,方沐的聲音再度傳出。
“如果有人真的有更爲獨到的見解,讓我說不出半句話來,的確可以證明我不過如此,但是在我看來,這種人並沒有啊。”
聲音傳出,場中悄無聲息。
包括秦塘在內的所有人,都悄無聲息的低着頭,不敢出聲。
“哈哈哈!”
方沐爽朗大笑起來。
而那武聖塑像,也發出了更爲劇烈的顫抖。
發出一道無形的波動,讓那光團的所有光芒,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啪嗒。”
一柄戒尺掉落在地。
“嗯......”
方沐琢磨了一下,彎腰撿起了戒尺。
“還挺沉的。”
方沐微笑嘟囔了一句,然後微微側頭,看了看方向,閒庭信步一樣邁步走了過去。
街尾有一家茶棚,在茶櫃邊上蹲着幾個人。
而其中一人,正是氣勢洶洶的準備闖進方家拿人的高文。
“方......”
高文此時已經沒了任何氣焰,而他看見方沐,也不知該如何稱呼。
而方沐倒也不在乎區區稱呼,微微彎腰,看了一眼高文,笑眯眯的開口。
“緩過來了?”
“額......”高文愣愣的不知所措,“緩過來了......”
方沐笑容不減,嘴角輕輕一勾。
“那就別愣着了,去洗地吧,還有記得把地板給我換了。”
說完就不逗留,站直身子離開了。
暗中藏着的所有人,都在悄悄的看着方沐的背影。
情緒十分複雜。
因爲方沐帶給他們的震撼,實在太多了。
“學識,思想,見地,都是生平僅見,甚至書院之中的師者,在方公子面前也討不到什麼好,就算多讀了幾十年的書,也比不上方公子一星半點啊。”
“現在我才明白,方公子不是狂,而是人家真的站到了一個我們無法觸及的高度上,所說所做我們不理解,才誤以爲人家狂妄。”
“說到底,還是我們太淺薄了。”
衆人低聲說道。
方沐也懶得理這些傢伙,在護衛熱烈的注目之中,緩緩走進了家門。
“咣噹!”
方家大宅的大門,再一次關閉。
而直到這個時候,方沐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這一關,算是過了。”
“接下來還有點首尾,但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並不重要,這件事到此爲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