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高喊見禮,一副崇拜之色,但這卻讓秦塘一驚,在場的不只是屏蘭州的學子,大昭各地的都有,而他只是屏蘭書院的院長,能被如此對待,對他來說也是少見的。
而這種場景,更是讓林回和孫院長臉色微沉,剛纔的異象他們自然是有察覺的,秦塘若是有了這個加持,對方沐來說,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二人有心斡旋,也是困難重重。
並且最讓人爲難的是,他們對此也不能說什麼,而秦塘自覺自己畢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儒境強者,剛纔又在潛心修煉,引發異象也不是不可能,被一衆學子如此尊敬,也是理所當然,相同之後就沉着下來。
“各位請起。”秦塘先是還了個半禮,然後雙手做虛扶狀。
但臉上卻是有着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
“各位聚集在此處,是爲了等我嗎?”秦塘問道。
“正是!”一位學子站了出來。
“嗯。”秦塘捻鬚點了點頭:“那這麼看來,方沐此子已經被你們給擊敗了,他的文心想必已經破了,我早就看出此子只有一些歪才而已,沒有什麼真才實學,面對天下的優秀學子,他的僞裝立刻就會被戳破。”
說着,他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看了看一衆學子。
“方沐給出了一個上聯,煙鎖池塘柳,以我來看也是十分困難,想了幾個下聯對聯,對仗工整意境就對不上,意境對上了,對仗就不工整,不知在場學子之中,是誰對了出來?站出來讓我看看,是哪家書院的學子?”
但信心滿滿的一句話說完,卻發現場中學子,一個個低着頭,不敢和秦塘對視。
說什麼擊敗?
還對上下聯?
連門都沒進去!
衆人不敢擡頭之時,林回和孫院長緩步跟了上來。
“秦院長,我看此事似乎沒這麼簡單啊。”林回沉聲道。
“就是,方沐小友畢竟是受過聖人認可的學子,能力是有的,怎麼可能輕易擊敗?”孫院長也在一旁幫腔道:“而且這一點,秦院長不應該最清楚嗎?”
秦塘臉色一沉,掃了一眼二人,心思飛轉。
林回和方沐關係密切,但畢竟是朝廷命官,輕易不能動,而水東書院的孫老烏龜,被屏蘭書院打壓了這麼多年,院內學子青黃不接,心裏有恨,說兩句風涼話也在情理之中。
但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這件事,那就是不給自己留餘地了,等這件事處理完,回去就加大力度打壓水東書院,讓你們徹底從屏蘭州消失!
想到這裏,秦塘稍微舒服了一些。
“嗯,不認可方沐的學子衆多,全都聚集於此,但對不上對聯,也不算無能,畢竟對聯只是小道而已,包括我在內,研究的也都不夠深,實在情有可原。”秦塘說着,給一衆學子找了個理由,同時也給自己找了個臺階。
“秦院長說的正是!”
“對聯不過小道而已,那裏比得上研究聖賢經典,還是秦院長看的通透!”
“反倒是那方沐太過託大,天下學子聚集於此,他卻一連幾天都不露面,當真是看輕我等,實在不沒有讀書人該有的樣子,往聖所言的禮節,他是一點都沒學到!”
一名學子一副氣憤之意,說着看向秦塘。
“不過秦院長您來了,方沐也不敢繼續放肆,畢竟屏蘭書院乃是大昭有名的書院,而您身爲的院長,方沐不敢將您拒之門外!”
一副諂媚之相。
林回和孫院長看的有些反胃。
這就是學子的禮節?
二人撇撇嘴,相比之下,方沐的狂放和清高,反倒更容易讓人接受了,而且林回對方沐很瞭解,想了想,提出了一個建議。
“秦院長,您要見方沐,最好還是將名帖交於本縣,由我轉交之後,約定一個時間,咱們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纔好,畢竟這次前來,也有鄧泰大人的囑託,我們最好不要誤事,而且秦院長也好在我嘉虞縣內走走,看看本縣百姓是如何看待方沐的。”
“遞名帖?就憑方沐也配?秦院長是什麼人物?要見方沐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聲音傳來,林回臉色一沉。
“你是哪裏來的學子?竟敢本官如此說話?”
“我是哪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一位舉人!”
那人氣勢半點不弱,昂頭說道。
而舉人這個身份,也的確不容小看。
一般來說,考中秀才之後,就已經不再是一名普通人,擁有很多特權,見官不跪是其一,若是和人打官司,有這個身份傍身,對方不論是原告還是被告,官員連問都不問,直接先打對方一頓板子。
而舉人身份就更了不得了,已經有了做官的資格,哪怕是沒有官身,想要繼續參加科考,平日裏也會被人稱呼爲老爺,在本地擁有很高的威望,縣令也要禮敬三分。
一位外地的舉人,林回還真不能拿他如何。
而就這一頓的時候,那位舉人又冷冷開口。
“我聽聞那方沐不過是一位童生,最近才準備考秀才,我若是仗着身份,硬闖他家也不犯律法,但我沒有這麼做,不過是以文會友罷了,可此人性情高傲,目中無人,我不願和他一般見識。”
聲音傳出,立刻得到了衆人的附和。
“對!”
“我們不願和他一般見識。”
但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卻是因爲沒有對上下聯,實在沒有理由,而且就算闖進去了,也不能將方沐從名士榜第一的位子上拉下來,自討沒趣不說,面子丟的更多。
可此時秦塘的到來,卻給了他們希望。
剛纔的異象,大家都看到了,那可做不了假。
這可是一位大儒,想要達到這個境界十分困難,往往都是那些書院的院長,潛心研究多年,感悟出往聖書中留下的一絲真意才能達到的,學子們想要達到,幾乎不可能。
而現在就有這麼一位大儒在眼前,由他帶領進入方家,將方沐擊敗,出口惡氣不說,還能讓這名士榜第一的位子換一個人來做。
而說着,那人雙手一搭,躬身道:“還請秦院長帶頭,將方沐此人剷除,還我文道一份清明!”
說完,衆人同時朗聲高呼。
“請秦院長爲我大昭文道做主!”
聲音混合着殷切的表情,秦塘有些飄飄然了。
“守護文道,我輩義不容辭!”
說完,就邁步走向方家。
衆學子紛紛讓路。
孫院長深吸一口氣,想要阻攔,但卻被林回攔住,立刻就投去一個疑問的目光。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辦法了,想攔是攔不住的,但在我看來,秦塘若要爲難方沐,一定會喫些苦頭的。”
“你這麼看好方沐?”孫院長疑惑問道。
“不是看好,是瞭解。”林回看着一起離開的衆人,長出一口氣:“方沐這個人的待人接物和許多人不同,他看得上的,哪怕是一名乞丐都能接到家裏去住,還當作弟弟看待。
而他看不上的,別說什麼院長,就是鄧泰都會當面拒絕,他曾作詩一首,其中有一句是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孫院長想了想,立刻眼前一亮:“好大的氣魄!”
但稱讚完畢,心中還是覺得不妥。
“但方沐畢竟年輕,秦塘又是這個境界,我們還是要小心,關鍵時刻出手保下方沐,千萬不能讓秦塘這個嫉賢妒能之人,毀掉了一位大才!”
“孫院長還是愛才啊。”林回淡笑道。
二人說着,也向方沐家走去。
而此時,方家大門敞開,秦塘在衆人的簇擁下,也沒有敲門,毫不客氣的就大步走了進去。
“這傢伙……”林回眉頭一挑。
可還沒來得及多說,就聽見一道沉悶如雷的吼聲,從方家宅子內傳來。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