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鍾洵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一直門外徘徊窺視着裏面喝茶情況的祝周洋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十分自覺地從他懷中取過了一半的本子,關切地問道,“鍾哥,地中海他沒找你麻煩吧?”

    “沒有。”

    鍾洵搖了搖頭,冷靜地迴應道,“如果真的是要找我的麻煩,他就不會特意在全班同學面前爲我澄清了。”

    他不疾不徐地說完,繼而微微側頭瞥了祝周洋一眼,提醒道,“以後不要亂給教導主任起綽號。”

    “噢。”祝周洋悻悻地捏了捏鼻子,“我這就是叫順口了一時有點改不過來,鍾哥你放心,既然班主任這麼挺你,我是不會再拿他的綽號來開玩笑的。”

    聽見祝周洋這麼保證,鍾洵便也稍稍放下心來,他的視線向前偏移了些許,透過不遠處教室透明的窗戶向裏面望了望,換了個話題,“你有沒有看見班長?”

    “班長?”

    祝周洋愣了片刻,花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前一秒鐘洵所提到的那個稱謂,“鍾哥你找班長幹什麼?”

    “不是我,是教導主任找他有事。”

    鍾洵有條不紊地解釋完,搜尋的目光鎖定在了淡然在第三排靠窗位置處那個有過多次一面之緣的高個子男生的身上,低頭掃了自己懷抱着的作業本一掃,從散落的封面中辯出寫着他名字的那一本,不動聲色地抽出來放在最上層。

    他淡定地走了過去,將手裏的作業本輕輕地放在駱清源收拾得乾淨的桌面上,禮貌地輕喚了一聲,“班長。”

    駱清源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筆,緩緩地擡起了頭,“有事嗎?”

    “班主任讓你抽空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鍾洵泰然自若地對上駱清源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轉達完口信,完成了教導主任所託付的任務剛準備離去,餘光卻瞥見對面正欲說話的少年默默地閉上了嘴,微微地蹙起了好看的眉。

    鍾洵還未曾來得及追溯這股異樣感覺的來源,眼角倏忽間擱下一片陰影,一個熟悉的身影頗爲強勢地/插/入了兩個人相隔着的縫隙中,沒看清那人的面容,那道清亮的矯作聲音在耳際裏響了起來,“哎呀,班長和副班長揹着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

    這似曾相識的聲音,令人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謎一般撒嬌的內容,讓鍾洵甚至不需要親眼看到他的臉龐,就能猜出這位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的半路闖入者姓甚名誰。

    鍾洵回過神來,無奈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望向和昨天一般把自己從上至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那位始作俑者,“……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說今天早上不來學校的嗎?”

    “有東西落在學校了,我回來拿一下。”

    只露出了一雙琥珀色雙眸的傅時衍不動聲色地貼得愈來愈近,不依不饒地纏了上來,“副班長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

    鍾洵不太想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駱清源瞭解傅時衍的本/性/,知道如何應對他是最好的選擇,他合起桌上的作業,站起了身,看都沒看傅時衍一眼,直接繞過杵在中間全副武裝的那個人,對着鍾洵頷了頷首,“那我就先去辦公室了。”

    全副武裝的傅時衍進來得悄無聲息,本來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的蹤影,然而這一邊他們三個人之間僵持着的氣氛實在過於炙熱,一下子就成爲了整間教室之中被所有同學矚目着的焦點。

    原本他們只是聽說橫行霸道慣了的校霸好像突然和一直之間視爲死敵的國民弟弟熟絡了起來,沒想到居然連那個一貫冷靜自持的老幹部派班長也加入進了開盤的戰局,着實有些刺激。

    試問誰又能拒絕國民弟弟、學生會長、校園一霸的三人修羅場呢???

    圍觀羣衆不禁沸騰了起來,宛如炸開了鍋一般。

    祝周洋顧不得手裏還沒有發完的一半作業,之前幾次都因爲莫名的不可抗力讓他沒能在自家老大被責難的時候挺身而出,這一次他可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鍾洵又一次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了。

    “你們想幹什麼?”

    他義無反顧地衝進了那三個人自帶某種不可言說屏障的修羅場裏,宛如母雞護崽一般地張開雙臂擋在了鍾洵的身前,貫徹了一位真正校霸跟班應有的恐嚇素質,惡狠狠地來來回回瞪着另外兩個人,恨不得在他們的身上交替着盯出幾個洞來。

    鍾洵:“……”

    駱清源:“……”

    只有傅時衍挑着眉毛,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發出了一聲無比誠懇的詢問,“……你是哪位?”

    祝周洋:“……”

    雖然傅時衍在校的時間的確不長,這學期也是剛剛纔重新根據選擇的小四門科目分的班級,但是好歹祝周洋之前也跟着鍾洵一起曾經把他堵在小巷,對他進行過棒球棒威嚇警告,可是傅時衍的樣子明顯就是完全不怎麼記得自己的樣子,難道他就這麼沒有存在感嗎???就這麼沒面子的嗎???

    “啊,我想起來了。”

    正當祝周洋差點陷入就這的死循環之時,傅時衍支了支頭,似是凝神仔細地回想了一會兒,尾音也輕輕上揚了幾分,“你是不是前幾天和副班長在一起的那位?原來我們也是同班同學呀。”

    “……我,我警告你,你不要以爲自己是個稍微有點名氣的明星就可以在校園裏就爲所欲爲了!”

    祝周洋表面看似氣勢洶洶地放着狠話,其實他的內心卻抖豁到不行,明明眼前眉眼彎彎的少年行爲得體、氣場平和,然而祝周洋卻無端地從他的話語間嗅出了一股送命的莫名危險感,似乎連帶着都能感覺到他的信息素直往自己的臉上懟來。

    “好了。”

    鍾洵隱隱約約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不太對勁的氣氛,及時地開口打破了僵局,不着痕跡地和擋在自己身前的祝周洋交換了一下位置,“班長你快點去辦公室吧,教導主任一定等急了。”

    “你有什麼忘掉的東西也趕快去拿,經紀人還在樓下等着你吧。”

    生怕傅時衍下一秒就會當衆裝可憐質疑自己是不是在趕他走,宛如趕場滅火一般救火員鍾洵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的後背上推了一把。

    雖然知道鍾洵不過是情急之下反射/性/的舉動,目的也只是想讓他趕快離開,可僅僅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隔着衣料的肢體接觸就讓傅時衍感到無比的愉悅,他隱藏在口罩下的脣角小幅度地彎了彎,順從地向前走了幾步。

    儘管和傅時衍認識了這麼多年,但這還是駱清源第一次看見他這幅發自內心的乖順模樣,簡直就像是樂在其中一樣。

    駱清源不着痕跡地收回了目光,聯繫着昨天的那一通電話和之後裏兩個人的請假,心下已然有了幾分判斷。

    比起冷靜的駱清源,一旁的祝周洋簡直就要看傻了,這一霎時頭腦裏涌起的小問號連接起來幾乎可繞着教室幾圈。

    他可以調用的記憶似乎還停滯在前幾天傅時衍把自家老大反堵在角落那一節裏,怎麼只過了幾天,這兩個人的畫風看起來和方前又不太一樣了,似乎要比和自己都要更爲熟絡一些?

    傅時衍乖乖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裝模作樣地在抽屜裏尋找了一番,隨手從層疊的書摞裏抽過一本封面花花綠綠的教科書鬆鬆垮垮地捲起來握在手裏,象徵/性/地在鍾洵眼前晃了晃,“找到了。”

    鍾洵不疑有他,“既然已經找到了,那你……”

    見鍾洵還只是一心催他趕快離開,傅時衍不由得生出了些許捉弄的心思,他打斷了從鍾洵口中吐露出的自己此時不太想聽到的話,捲起的書本代替了指尖,虛虛地落在鍾洵脣畔的位置。

    傅時衍稍稍地低下了頭,刻意地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清晰的吐音攜着溫熱的氣息一併涌來,“副班長還沒有回答我剛纔的那個問題。”

    “……”

    短短的十幾分鍾間,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提起這個話題了。

    鍾洵已然從中感受到了傅時衍對它謎一樣的執念,他耐着/性/子認真地進行今日自己第二回的解釋,“我剛纔只是受班主任之託,叫班長去一下辦公室。”

    他怕傅時衍又不依不饒地纏上來,飛快地補充了一句,“這只是我第二次跟班長說話而已。”

    明明根本沒有任何要向自己解釋說明的義務和必要,甚至可以像駱清源一樣直接無視他的話就行,可眼前的人卻就是因爲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就認認真真地開始解釋,原本還有些鬱悶的心情一下子就散開了,傅時衍笑得眉眼彎彎,偏偏就想再逗逗一本正經的鐘洵,“那第一次呢?是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

    “……”

    鍾洵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一招後手在等着自己,一時間語塞了起來。

    “好了,不逗你了。”

    傅時衍見好就收,再欺負下去,怕是鍾洵也要真的把他當作空氣處理了。

    “副班長應該還沒有忘記我們昨天的約定吧。”

    他收過了虛虛掩着的書卷,輕柔的動作卻絲毫沒有要拉開兩人過近距離的意思,柔聲貼在鍾洵的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鍾洵也差不多習慣了傅時衍一貫不以爲意的保持距離的問題,順着他的話向下延展了下去,“是行知樓裏的那個音樂教室嗎?”

    見他還記得這件事,傅時衍眸中的蜜色幾乎要溢了出來,“我會盡早結束工作趕回來的,所以副班長,”

    “一定要等着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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