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困擾令他眉眼懨懨，褪去衣物，邁入泉水中，散去了些許疲乏，舒適渾然帶來睡意。
是魔氣入體的副作用。
若是以往，顧錦筵不會放任魔氣入體。昔年他曾受過重創，好不容易拔除身體裏的魔氣，卻留下了隱患。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避如蛇蠍的東西好好利用說不定有不一樣的效果也不一定呢。
修真無歲月陳年的細枝末節早被時間的浪潮衝得七零八落。順應本心，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他本就是這個世界的意外。
前塵的命運也早就被定好，他所在意的無非是命運這一環的關鍵，以及如何瞞天過海的扭轉乾坤。
他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他的人生成了一本書，還是寫書的人賦予了他一生。
人活一世，即便是造物主也無法主宰他的命運。
衣裳摩挲的簌簌聲在耳邊，不輕不重。顧錦筵一驚，猛然睜開眼，一張稚嫩的臉映入眼中。
“師尊。”少年獨有的清越，氤氳在水霧中，帶了寫甜糯的纏綿。
顧錦筵沉下眼，這一劑猛藥下的太早了。居然連少年什麼時候來都沒有察覺，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你怎麼來這兒了？”他沒注意到喊自己閣下的人，怎麼忽然改口。
凌鶴颻在水裏站定，朝他走來。水沒過他的腰際，少年的膚色帶着病態的透明感，吹彈可破般脆弱，皮膚下細細的血管泛着猙獰可怖的青色。
“我醒來，周邊沒有人。”他垂下頭，也不點明，不着痕跡的避開顧錦筵的主要疑問。
“你的傷，治療過了。”顧錦筵細細瞧了他一會兒，用手撥開額前被打溼的發，“正好這泉水有療傷功效，你多泡會兒。”
凌鶴颻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聞言急急擡起頭：“師尊，是我打擾了嗎？”那雙眼，參雜着許多情緒，此刻卻無比平靜，直直望入顧錦筵的眼中。
“不，”顧錦筵早已踏出靈泉，衣裳也在瞬息間披上，“不習慣而已。你待會穩定一下內息再來找我。”
這一過程，被一直盯着的凌鶴颻收入眼底。
“師尊。”
顧錦筵低頭繫好腰帶，回頭應答他：“嗯？”
然而只瞧見凌鶴颻朝他說着什麼，少年朝氣的笑容似一把烈火，燒盡眼底的沉鬱。
一道帶着靈力的召喚正巧蓋住了少年的聲音。
“顧錦筵。”方牧大步流星徑直走來。
被方牧拉着離開的顧錦筵捏了捏眉心，來得真是會挑時候。他無語回望，不料小徒弟卻沒有了重複的意思。
笑容也如曇花一現。“師尊，慢走。”
“方纔，”沉默了許久的魘魔忽然出聲，“在陣法中，你念完靜心咒的時候，那小孩是清醒的。”他弦外之音明確。
突兀的聲音令顧錦筵蹙眉：“什麼意思？”
“說不上來，”魘魔回憶着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彷彿被野獸注視着的膽寒，“就是不太對勁。”這小孩怕是有問題。
他沒有明說，顧錦筵卻聽懂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