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老人身上的傷口已經都被縫合好了，至少表面上看不再那麼血肉模糊。
她用溫毛巾將奶奶身上殘留的血跡一一擦拭乾淨。
“奶奶，對不起呀，沒能讓您過上好日子。”
“我以爲自己變強了，可我還是沒護住你。”
她懺悔着，心底巨大的悲痛無法排解。
她從小與奶奶相依爲命，雖然生活貧苦，可奶奶卻是唯一真心疼她的人。
唯一讓她感受到親情的人，
她知道奶奶未必喜歡在大城市生活，她只是不放心自己。
奶奶爲了避嫌不肯要顧家的錢，也是爲了她在顧家生活不會有負擔。
奶奶做所有事都是爲了她着想。
而且沒文化的奶奶，身體力行地教導顧念要堅強，要靠自己。
現在她這樣突然地離開，顧念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塌了。
她一個人，孤孤單單。
給奶奶換好衣服後，她又立了很久。
直到醫院幾次來催，蘇白才從身後抱住她，讓工作人員把人推走。
看着奶奶被蓋上白布推出房間，顧念再也忍不住，她嚎啕大哭。
蘇白從身後緊緊抱着她。
“顧念，顧念，想想活着的人，想想肚子裏的孩子。”
“顧念，你奶奶也不想看見你這樣。”
蘇白勸說着，也不由紅了眼眶。
走廊，厲謹行一拳重重砸在牆上，血絲從拳頭滲出。
他跟在他們身後，一直看着蘇白半扶半抱着顧念離開醫院，才轉身返回。
溫如栩的手術已經結束了，她被推回了病房。
方美玲已經趕來了，溫如栩在厲家生活了多年，她視如己出。
特別是這次，她聽說她再一次不顧生死了救了自己兒子，更是從心裏認定她纔是厲家最好的兒媳人選。
在病房門口看到一身傷痕，拳頭上還滴着血的厲謹行，她就心疼了哭了。
“謹行，傷成這個樣子，怎麼還到處亂跑！”
她連忙吩囑手下去叫醫生，自己親自押着厲謹行進了病房。
溫如栩使用的自然是厲家的VIP病房，裏外的套間。
厲謹行和主美玲坐在外間，因爲厲謹行受的都是外傷。
醫護人員進來在這裏給他進行了消毒和包紮。
厲謹行始終面無表情，連眼神都是空的。
“謹行啊，你還在想顧念那個女人嗎？栩栩這次連命都給你了，你！”
方美玲說着低頭哭了起來。
“真不知那個女人到底哪好，把你迷成這樣。”
“栩栩那麼喜歡舞蹈，已經跳上了國際舞臺，可爲了你全毀了，你不能辜負她呀！”
方美玲邊哭邊說。
厲謹行卻驀地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方美玲見兒子生氣了，也只好停下哭泣。
到牀邊去看還在昏睡中的溫如栩去了。
厲謹行一路衝到停車場，鑽進車子就準備衝去顧念家，可車子剛剛啓動，電話就響了。
“謹行哥哥，你在哪呢？”
電話裏傳來溫如栩虛弱又焦急的聲音。
“謹行哥哥，你不要我了嗎？你要丟下我嗎？謹行哥哥！”
電話裏傳來方美玲的驚叫，和護士的叫聲，還有各種玻璃破碎的聲音。
“謹行哥哥，我想見你，我只想見你！”
溫如栩在電話裏急切的呼喚着。
厲謹行只能先返回病房。
護士正在收拾打碎的輸液瓶。
溫如被醫生摁在牀上，掙扎着要下牀。方美玲也在一邊哭着勸着。
見到厲謹行進來，溫如栩才終於不再掙扎了。
“謹行哥哥！”她伸出手。
厲謹行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遞給了她，被她緊緊握住。
她才終於平靜下來。
厲謹行坐在牀邊，“不肯好好治病，怎麼能好起來呢？”
“我以後不能跳舞了，我以爲你會不喜歡我了。”
溫如栩小聲地說。
一邊的護士重新爲她紮好輸液針。
厲謹行纔看見她手背上全是血，看來是剛剛自己拔針弄的。
“我說謹行不會丟下你，你還不信。”方美玲在一邊瞞怨溫如栩。
“方媽媽，我只是，太害怕了。”溫如栩帶着些撒嬌的語氣。
方美玲笑道，“是，他在身邊你就不害怕啦！”
溫如栩蒼白的小臉紅了紅，一副溫柔可人的樣子，但一隻手卻始終緊緊拉着厲謹行的手。
“你這個小傻瓜，怎麼用自己去擋子彈，不能把他推開或者用別的方法嗎？”
“當時，我顧不得想那麼多，一想到有人要傷害謹行哥哥，我就只想到要保護他。”
厲謹行沉默地聽着兩個人對話，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
腦子裏不斷閃過顧念痛哭的臉，和溫如栩突然擋到自己身前的一幕。
他覺得自己被割裂了。
他再也沒有底氣對顧念說他可以保護她，他要她。
他憑什麼？
他想起身，卻被溫如栩死死拉住手。
她警惕地看着他，雙眼滿是恐懼。
“我不走，只是去洗手間。”
厲謹行向她解釋了，才離開病房。
出了病房的一刻，他似乎才又能呼吸了。
他給孟冬打了電話，詢問了那邊的情況。
顧念回到公寓後，就拒絕了孟冬的所有幫助。
根據孟冬的打探，她想所有的事情都獨自完成。
但聯繫殯葬的事情是蘇白在幫她。
“她怎麼樣？”厲謹行壓抑着問出一句。
孟冬猶豫了半晌，才低聲道，“顧小姐不允許我跟着，但我看到她剛到單元門就暈倒了。”
厲謹行的手默默握緊。
“但是不用擔心，蘇洛雲在她家。”
掛斷電話，厲謹行原地踱步，像頭陷入瘋狂的獅子。
不多時，病房裏又傳來溫如栩的哭求聲。
厲謹行揉了揉眼睛，轉身回了病房。
顧念睜開眼時，蘇洛雲正在給她熬粥。
“一會兒，多少喫點，明天告別會還要累一天呢。”
顧念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
看着蘇洛雲的背影發呆。
“哥。”
蘇洛雲一愣，沒想到她會突然叫他哥。
他端着粥走到沙發前，幫她在身後墊上一個大大的靠墊。
“知道還有哥哥就行，知道這世上還有親人，還有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