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乞丐應該是韓瑾蓉的舊識。
他前幾日還想着如何找人,應該怎麼着王贇幫忙。
這上上京之大,不是小小的安陸州可比,要找到韓瑾蓉的家人,絕非那麼容易。
他們之所以安頓下來,先前想着租一年的房子,就是想着破費一段時間來找。
畢竟如今不比前世,網絡發達,找人相比較容易些。
如今這年代,也許住在一個城市,一年也很少會有交集。
如今竟然陰差陽錯碰到舊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既然是舊識,有什麼事不妨到家裏訴說,這裏不是說話之地。今日咱們先不逛街,等改日再來也行,反正有的是時間。”
秦邵看那兩人抱在一起痛哭,急忙勸道。
小三子和王寅急忙去一側停靠馬車的地方,將馬兒牽過來,讓韓瑾蓉和那丫頭坐進車裏,一衆人趕車回去。
…
素錦洗漱出來,跪在韓瑾蓉面前的時候,她還沒反應過來。
她知道爹孃在上京,只是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素錦,且還是這個樣子的素錦。
素錦是韓瑾蓉的大丫鬟,從小侍候在她身邊。
另外,還有一個叫綠蘿;
兩人從小跟着韓瑾蓉長大,侍候她的衣食起居。
大戶人家的姑娘從小的時候,就會有兩個玩伴一起陪伴時候,結了婚,更是會跟着自家娘子陪嫁,也就是所謂的陪房丫鬟。
今人很難理解。
但在古代,陪房丫鬟對於大家小姐來說,即使是奴僕,也是親人。
有時候比親人還要親近,因爲父母可能會遠離,而她們確實要陪着她長大、結婚、生子,甚至終老。
可謂血濃於水的感情。
這也是韓瑾蓉見到自己的丫鬟素錦的時候,爲什麼兩個人的反應會那麼打。
韓瑾蓉將素錦扶了起來,千言萬語,很多話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
只是將家裏的喫食擺了一桌子,讓素錦慢慢喫。
縱然看出素錦已經很餓,她只是喫的很倉促,但還是忍住沒有狼吞虎嚥。
這小丫頭從小跟着自己,被祖母教導,喫飯的時候要斯文。
素錦吃了兩碗飯、一份糕點才停下來。
韓瑾蓉倒了些茶水,讓她喝了一些,叮囑她晚些時候再喫,一次不能喫太多。
“娘子!”
素錦瘦小的身子在衣服裏晃盪,很快又朝韓瑾蓉跪了下來。
韓瑾蓉的眼睛再次潮潤。
自己死裏逃生,好在遇到了秦邵,不然說不定下場還不如素錦。
只是這素錦怎麼會在上京?
“你且站起來坐着說話吧!”
韓瑾蓉說道。
素錦顫巍巍站起來,坐在一側小凳子上。
“你怎麼會來到上京?”
“娘子,您被誣陷跟那陸茂才有……有關係後,被大夫人他們給扣押起來,我就跟綠蘿去求老太太,說您是被冤枉的,結果老太太不但不停我們的,還讓人將我們兩人綁了起來。”
“後來聽管事的媽媽說,要將我們賣出去!我們是夫人買來伺候娘子的,就是要賣我們也輪不到大夫人或者老太太!我就跟那管事媽媽反駁,說我和綠蘿的契約在夫人手裏,要見到夫人才能賣我們!”
“她們根本不聽,我擔心他們隨意處置我們,就跟綠蘿商量,謊稱她不舒服,我先逃了出來,想着去上京找老爺夫人求救。可是沒有身份,根本走不出去。好在不久就發生了賊亂,混亂一片,我就跟着人羣逃了出來。”
“我出發的比較走,跟着第一批流民,還算安全多些,那個時候賊寇來沒來,饑荒還不那麼嚴重,我穿着男子衣服,跟做去上京的人羣邊乞討要飯邊流浪,一路好幾次差點沒了,好幾個月終於到了這上京。”
“剛開始還進不了城,好在也一個送糧的大伯看我可憐,讓我藏在車裏混了進來。只是我縱然識幾個字,根本不知道老爺做的什麼官,一直在這上京呆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找到老爺和夫人……”
韓瑾蓉激動得驚叫出聲。
…
秦邵喝着苦丁茶。
他最近有些上火,韓瑾蓉給他泡了一些敗火。
用了很少,其實味道很澹,但他還是禁不住皺了眉頭。
不是因爲那些茶,而是韓瑾蓉說的那些情況。
“爺,素錦找到了我父親,他在禮部做主事。”
韓瑾蓉的臉色有些灰敗。
“那……那你那丫鬟爲何會淪落如此?”
秦邵很是驚異。
他已經知道那個丫鬟是韓瑾蓉的貼身丫鬟,一個人從鑲陽隨着流民來到上京。
雖然出發較早一些,不知道遇到後來賊亂流民的慘狀,但一路必然也是吃了不少苦,能活着已經着實不易。
“我……我父親哥哥不肯認她,將她趕了出來!”
韓瑾蓉眼睛滿含淚水。
“爲何?”
“他們……他們說我做了敗壞門庭的事情,死有餘辜,自然也不會聽素錦的辯解,去救我,更不會管我的丫鬟!”
韓瑾蓉先前已經簡單跟秦邵說了她的情況。
事情並不複雜,就是一個大家小姐快要與未婚夫商量婚事的時候,被人檢舉說於家裏一個遠房秀才有染。
因爲擔心影響家裏名譽,韓瑾蓉被伯父伯母及祖母抓起來送到庵堂中,自己的貼身丫鬟也被賣!
其中一個丫鬟不服逃了出來,到上京求助韓瑾蓉父母爲自己女兒伸冤。
不想那二老爺根本就不想管這事,認爲女兒死有餘辜。
這種事情在古代是很嚴重的事情。
但秦邵根據對韓瑾蓉的瞭解,這姑娘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如果是,她就不會爲了活那口氣,非要到上京找自己父母問個明白。
“那……那你母親怎麼說?”
“素錦說我母親認爲我在已經病逝,如今生病在牀,根本就沒有出來見素錦。不過她使人驚素錦的賣身契給了素錦,說讓素錦自己回老家尋找出路。”
“她還給了素錦一些銀子,只是素錦被人盯上搶了去,自己無依無靠成了乞丐。”
韓瑾蓉說着忍不住又低泣起來。
這個堅強的小姑娘,臉色蒼白悽慌。
秦邵想起前世年少無助的自己,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本以爲這事是大家族內部的齷齪,比如大房、二房爭奪財產或者女人之間的嫉妒以及互相迫害。
如今想來,這事兒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縱然是有賊亂,沒有韓氏夫婦的允許,大房也不敢隨意處置他們的女兒,更不用說送到庵堂讓起自生自滅。
韓氏夫婦似乎也並不想爲自己那女兒伸冤,甚至可以說不想相認。
不然也不會對那麼大老遠跑來求救的丫鬟那樣無情。
這似乎並不是一對正常夫妻對待孩子的態度。
至少對於正常人來說,即使發生這件事,也會去問或者調查清楚,至少親口問問自己的女兒。
如今有丫鬟上門爲自己女兒喊冤,他們爲何置之不理呢?
“這事兒,你先不要着急!我明日找王贇和那林桐,打聽一下你父親的情況。他們在京多年,人脈廣,定然會知道我們不清楚的一些情況。”
“另外,你母親既然肯將那素錦賣身契於她,還給她銀兩,讓她回鄉,應該是有憐憫之心!其中應該有不爲人知的原因,我們不妨可從你母親入手。”
“只是你個人先不要急,他們也許還不知道你還活着,你貿然出現,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一切需緩緩圖之。”
“是!我聽爺的。”
夜間。
“爺,有什麼吩咐,您只管說!”
王寅和小三子站在秦邵書房。
“這個地址,這個人,你們明天可以去盯一下,瞭解下他們家的情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