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三隻大小不等的黑白團子擠成一團,從左滾到右,從右滾到左。
不多時,一身黑白相間的毛毛上便沾上了不少的草屑。
再次化身爲小腦斧的系統9527則是在花叢中上躥下跳,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如今這具肉身的影響,看到這些一動一動的小東西,它總有一種想上去撲一撲的衝動。
而這些動靜都沒能影響到正在花樹下酣睡的舒顏,此時她正閉眼靠躺在軟榻上,呼吸輕盈而勻稱,被花瓣落了一身都沒有察覺,顯然是睡得正香。
陽光透過頭頂的花叢,在她身上映出斑斕的陰影。
趙禎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幅景象落入眼中固然是唯美,但趙禎卻更擔心她的身子。
身上的傷本就還沒好全,要是再着了涼,豈不是雪上加霜?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這處花園裏此時並沒有旁人,應是被舒顏提前打發了出去。
他又轉頭看向張茂則,“你去找人取條毯子來。”
這一覺舒顏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竟然多了條毯子,身邊還坐了個人。
“官家,你怎麼來了?”
因爲剛睡醒,舒顏此時的聲音中還帶着幾分彷彿氤氳着溼意的暗啞,趙禎翻書的手一頓,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暗芒。
“怎麼一個人睡在外面?也不怕着涼了。”
舒顏伸手揉了揉眼睛,她此時還沒完全清醒,又黏黏糊糊的在榻上翻了個身,將半張臉埋入了毯子中,語調含糊不清地說道:“唔......現在天這麼暖,怎麼會着涼?。”
趙禎拿他沒辦法,“還是小心些的好。”
到這會兒,舒顏終於完全清醒了,她掀開毯子起身,“官家今日來所爲何事?”
趙禎對她的話題跳躍已經很是習慣,他慢步跟在舒顏身後朝屋內走去。
“太醫說你身子已經好了,阿顏準備何時隨我入宮?”
“入宮?”舒顏詫異,“我何時說要入宮了?”
趙禎腳步一頓,“阿顏不願入宮?爲何?”
舒顏知道,這下重頭戲來了,就是原本還在邊上撲蝶的9527也不自覺豎起了耳朵。
此時兩人已經走入了室內,舒顏拉着趙禎的手想讓他坐下,第一次沒有拉動,便又在手上加了兩分力道。
舒顏看着面前男人隱隱有幾分不悅的臉,輕輕捏了捏手中的大掌,脣邊綻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官家,我已經是豐裕侯了,超品的侯爵,該以何種身份進宮呢?”
趙禎以爲她是在擔心進宮後的位分,便笑着說道:“阿顏可願意當朕的皇后?”
舒顏定定地看了男人兩眼,隨後緩緩地搖了搖頭,“不願。”
“爲何?”趙禎皺眉。
他對舒顏的人際交往有大致的瞭解,自然不會以爲她不願進宮是因爲心儀別的男人,但因此也對舒顏的不願更加的不理解了。
皇后之位難道不是天下絕大多數女人最夢寐以求的位置嗎?
除此之外,他還有些自己將自認爲最好的東西奉上,而對方卻不不領情的羞惱。
伸出柔荑撫開他微皺的眉間,脣邊的笑容依舊是那麼的美好卻難掩隨意,彷彿他們兩人此時只是在商量一件生活中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官家是知道我的,我自小便是家中獨女,一直以來被父母捧在掌心長大,受不得一點拘束,宮裏的生活我不喜歡。”
輕巧的語氣中,偏透着股不讓人討厭的驕矜,就像是小奶貓在揮爪子,讓趙禎想生氣又覺得氣不起來。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話還沒出口,脣上就被堵上了兩根蔥白的玉指。
一股清新的木香從那如白玉般的指尖上飄出,彷彿直入他心尖。
“官家先聽我說完,”舒顏將頭又靠近了一些,最後乾脆直接將腦袋輕輕靠在了趙禎的肩膀上。
角落處,五花虎臉鄙夷,悄悄傳音:宿主,你在使美人計!
舒顏:閉嘴!
摒棄了某系統的騷擾,舒顏繼續說道:“爹孃只有我一個孩子,我若是進宮了,他們怎麼辦?再說舒家那麼大的家業,無論是我還是爹爹,都是不放心交給別人的。
政兒、玟兒又還小,還不到能接手家業的時候,我自然要幫他們先守着。”
和很多男人一樣,聽到是爲了孩子,趙禎的神情又柔和了不少。
他剛想再說些什麼,轉身手裏又被舒顏塞了幾本冊子,看上去像是賬冊一類的。
“這是?”
舒顏挑眉,“官家可以打開看看。”
趙禎依言打開,不出他預料,果然是賬冊,不過這是舒家各項生意這些年來對朝廷的繳稅記錄。
他一時有些弄不明白舒顏這是要做什麼?
舒顏卻沒有直接給他解惑,而是問了他另外一個問題,“官家可知如今有多少人在爲舒家做工?”
“多少?”趙禎下意識地問道。
“將近十萬!”
趙禎被這個數字一驚,看向舒顏的目光也有了一瞬間的跳動。
舒顏對這一幕仿若未覺,聲音綿軟,面容卻異常平靜的一點一點分析着。
“這些人裏有男有女。其中有爲舒家種桑養蠶的,有染色織布的,有種田養馬的,有印刷作坊的匠人,有茶園裏的茶農,以及舒家在各地維持生意的掌櫃、夥計,還有去南洋西洋跑海貿的......”
“這些人家裏大都沒有田地或只有幾畝薄田,全家的生計都依託在舒家的生意上。偏偏如今舒家的攤子鋪得太大了,爹爹年事已高,也無力再掌控全局。”
“所以,官家,我是真的脫不開手。”
趙禎沉默了,從皇城司調查到的結果,他知道舒家,準確點說是舒顏的生意做得很大,但他沒想到會大到這樣的地步。
他垂眸看着舒顏眼中那點看似若隱若現,其實連主人都懶得去遮掩的試探,無奈地笑了。
捫心自問,若自己還是上一世的自己,若掌控這一切的不是自己懷中的這個女人,若她不是自己兩個孩子的母親......自己是否會起疑心?
這點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最終他也不知是抱着什麼樣的心理,低頭狠狠地吻上了還在他眼前放肆笑着的紅脣。
舒顏:.......
五花:.......(虎掌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