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夕咬着脣盯着楚君昱的眼睛,看着他黑瞳中倒映着的自己,緊張而有些不知所措。
楚君昱嘴角微勾,握着安文夕的手一翻,手中的碧玉手鐲已經穩穩地戴在了安文夕手上。
“胭脂,這次不許摘下。”
涼沁沁的觸感令安文夕一驚,她明白那是什麼。
楚君昱不待她開口道:“胭脂,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安文夕微微一滯,猛然想起,那日他說讓她和他一起回西楚,他幫她復國,她說第二日要給他一個答案,後來歡涼和襲勻回來,再接着歡涼受傷,這件事已經漸漸被她忘在了腦後。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楚君昱,她失約了。
“胭脂,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楚君昱微微一笑,她的眉眼之中,分明已經不再排斥他了。
“楚君昱。”她沒有喚他玉公子,而是楚君昱,他當真要爲了她而與大夏爲敵麼,這對他奪嫡稱帝,必然十分不利
安文夕至今想不明白楚君昱怎麼會喜歡上她。她美,卻不是頂美。論才情,想必也及不上他的未婚妻月紫瓊,那個曾因一首飛花五言詩而聞名九州的女子。
“胭脂,我喜歡你僅僅因爲你就是胭脂罷了,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胭脂,你不需要去考慮其他,只需相信我。”楚君昱一字一頓道,灼灼的鳳眸令人一眼沉迷。
那一日她紅衣如魅,傾城一舞,攝魂奪魄,自此再也難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是屬於他一個人的胭脂,這麼霸道卻溫柔的情話,染紅了安文夕的臉頰。前一世她慘死而終,這一世在情蔻初開的年華里遇到了北宮喆,動了心,付了情,如今得到的卻是彼此相殺。
安文夕看着面前的楚君昱,睫毛輕顫,她該如何選擇
楚君昱看着近在咫尺的紅脣,喉結一動,作勢吻了下去。
電石火花之間,脣瓣上傳來一陣酥麻,看着眼前楚君昱放大的俊臉,安文夕瞬間明白過來,還未來得及推開他,心口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這是相思蠱在提醒着她,她此時在背叛那個人麼
安文夕趔趄了兩步,扶住了身側的梅樹,捂着心口淺淺挽眉。
她輕咬貝齒,北宮喆他想用相思蠱困住她麼
楚君昱發現了安文夕的異樣,關切道:“胭脂,你怎麼了”說着要上前扶她。
“別過來,讓我待一會,一會就好。”安文夕緊緊的摳着胸口,現在楚君昱的靠近,無疑只會增加她的疼痛。
楚君昱看着安文夕痛苦的樣子,眸光微斂,黑瞳驟縮,似乎想到了什麼,“胭脂,北宮喆是不是給你種了相思蠱”
安文夕驀然擡眸,然後點了點頭。
“卑鄙”楚君昱怒道。
即便是有這相思蠱,他也不能將胭脂鎖在他的身邊
楚君昱看着挽着眉頭的安文夕,想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爲她分解疼痛,可是他越是靠近,她現在越是痛苦,他緊緊握着拳,一時躊躇不前。夏宮,瓊華殿。
北宮喆正批閱着奏摺,突然心口處一陣抽搐的疼,握着硃筆的手一頓,筆尖立即在宣紙上暈染出硃紅的痕跡來,北宮喆霍然擡眸,黑瞳深深,夾帶着一絲微不可見的怒意。
“左言”
“皇上。”
“你去一趟楓月谷。”
左言一愣,不是剛從楓月谷回來麼,難道皇上讓他去將江小姐接回來
“你給朕將那個女人帶回來”
那個女人看着皇上眉宇間隱忍的怒氣,自然是瑾淑妃無疑了。
皇上不是說楓月谷相對安全才將瑾淑妃留在楓月谷的麼,爲何現在要接回來,真是聖心難測,左言不敢多言,垂頭應是。
“慢着。”北宮喆叫住了左言道。
北宮喆黑瞳驟縮,對左言交代幾句,然後傳來張海道:“宣風將軍和右相。”
風明和易寒皆叩首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北宮喆隨手拿起龍案上的兩本奏摺扔給風明易寒二人。
易寒是楚君昱早些年就埋在北襄的暗線,北宮喆察覺時,以爲是北襄六王爺埋在他身邊的探子,他一直不聞不問,並暗自換上了自己的人。
由於上次楚君昱爲了將安文夕帶離夏宮,便使得這條暗線徹底暴露,北宮喆趁機將西楚埋在夏宮中的暗線徹底剷除。
風明和易寒二人看了眼奏摺上的內容,臉色微微一變。
易寒勾脣道:“據此看來,太后娘娘已經坐不住了。”
“哼,她早就坐不住了。”北宮喆冷嗤,他剛剛拿下北襄,繼而傳來她有孕的消息,小產之後,又和漏網之魚六王爺慕容清勾結在了一起。如今,慕容清拿捏不住了,就將視線放在了江佑城身上了。
“等,等着他們逼宮造反”
“皇上爲何一定會篤定他們會逼宮呢”
“慕容清野心勃勃,造反是遲早的事情,既然他現在沒有造反的理由,那朕就給他一個理由”北宮喆神情清絕桀驁,一副君臨天下之態。
“右相他”易寒猶豫道。
“有話直說。”
“啓稟皇上,微臣以爲右相權利薰心,如今態度搖擺,時間長了,難保不會倒向太后。”
風明接口道:“朝堂之中,有三分之一是皇上提拔的新秀,三分之一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剩下的是安景晟在朝中的眼線。如今,太后娘娘已經開始向右相施壓,想必右相大人不久就會做出決斷。”
“愛卿所言極是,江佑城老奸巨猾,他之所以擁護朕,是篤定了朕會立晚兒爲後,如今朕遲遲沒有動靜,那老匹夫着急了”
這涉及了皇上的私事,風明和易寒識趣的打住,繞開了話題。
“皇上,據暗探來報,六王爺有和鳳公子結盟的意圖,不過鳳公子拒絕了。”風明沉聲道。
易寒補充道:“鳳公子早年成名,據說和安景晟往來過密,有人說他是安國君的私生子。”
鳳公子,鳳輕歌
北宮喆聞言幽瞳漸深。
“朕知曉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風明和易寒皆退出了瓊華殿。
北宮喆對身側的青玄道:“朕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請皇上恕罪,屬下沒有找到陌姑姑,自從長樂宮一事,陌姑姑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跡可尋。”
既然這麼多年,她能躲避曹太后的眼線,若是她有意躲他,他也難尋她的蹤跡。
北宮喆垂眸,微抿了嘴角,再次想起那雙清冷的眼睛,是她麼
“皇上,彭婕妤煲了湯。”張海捧着拂塵,彎着腰小心翼翼道。
北宮喆聞言眉頭略皺,“朕不是說了讓她不要再來了麼”
張海身子又矮了一分,彭婕妤豈是他能攔得住的,她每晚都會煲了湯來瓊華殿,這都將近一個月了,連皇上的面也沒有見着,可是仍然不死心。
只聽得北宮喆冰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朕覺得彭婕妤的素芳閣離瓊華殿太近了,朕看清幽宮就不錯”
張海聽得心中一驚,皇上的弦外之音他豈會不懂,皇上是嫌彭婕妤離得太近,纔會每日閒得跑來瓊華殿。
“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將皇上的意思轉達給彭婕妤。”
北宮喆掃了眼龍案上堆成山的奏摺,略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擡手按了按眉心,然後繞過眉心輕輕揉着太陽穴。
他記得以前自己疲憊時,夕兒經常幫他按揉太陽穴。可是現在,這偌大的瓊華殿只剩下了他自己,真是孤家寡人
“回彭婕妤,皇上已經用過晚膳了。”
用過晚膳此時纔不過是申時罷了,一般皇上的晚膳可是定在酉時的
彭安容冷冷瞧了眼張海,這個老閹奴,三番兩次的糊弄她,阻攔她見皇上。
“本宮知道皇上已經用過晚膳,所以本宮親手爲皇上煲了湯做宵夜。”彭安容目光掃了眼一旁小宮女手中捧着的羹湯上,自從安文夕那個女人被賜死後,衆妃都以爲得寵的日子近了,誰知皇上自那時起再也不來後宮了,她已經足足有一個月沒有見到皇上了,她怎能不急
“皇上素來沒有喫宵夜的習慣,還是勞煩彭婕妤拿回去吧。”
“皇上讓奴才轉告彭婕妤,若是彭婕妤覺得素芳閣離瓊華殿太近才讓彭婕妤每日都來送宵夜,皇上說清幽宮挺適合彭婕妤。”
清幽宮
彭安容聞言渾身一震,難道皇上是想讓她
她頓時眼圈一紅,拼命的咬着下脣,袖子中的手狠狠的絞着絲帕。
她只是想關心他罷了,這有錯麼,更令她難以啓齒的是,她入宮已經三月有餘,皇上卻還沒有碰過她,皇上統共就來素芳閣幾次,每次都是她睡在裏間,他睡在外間。甚至,她都沒有和皇上獨處過。
“多謝張公公提醒,本宮知曉了。”彭安容來時的囂張氣焰斂盡,泛着水光的眼眶有些狼狽。
張海看着彭安容蕭寂的背影搖了搖頭,不管在家裏再怎麼得寵,既然來了這宮裏,就得靠着皇上的恩寵過日子,若是認不清自己的道路,耍些小姐脾氣,只會令皇上越來越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