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涼爲安文夕繫了披風,眼圈有些發紅,不捨得看着安文夕道:“公主,歡涼想和你一起去西楚。”
“你現在傷還沒好,先待在楓月谷養身體。”
“可是,歡涼捨不得你。”她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要和公主分別。
“待你傷好了,再來盛京找我也不遲。”安文夕接過歡涼手中遞來的手爐。
“歡涼知道,公主,玉公子是個值得託付的人,歡涼希望以後有人對公主好,保護公主。”比起報仇、復國,她更希望公主可以過得幸福。
“襲勻,你好好照顧歡涼。”安文夕囑咐道。
“你就放心吧小師妹,師兄一定會將她養的白白胖胖的,好了好了,都別不捨了,跟生離死別似的。”
“閉上你的烏鴉嘴。”
“喂,你這臭丫頭就知道說師兄,不分尊卑,該打”
楚君昱看着朝他走來的安文夕,淡笑道:“走吧。”然後攬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帶上馬車。
青墨色的帷幔緩緩垂下,掩去了衆人的視線,馬車輕搖,噠噠的馬蹄聲漸起。
月無痕攬着風飄雪,看着馬車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微嘆了一句,這安文夕跟楚君昱去了西楚,不知是對還是錯。
上了馬車,安文夕掃了眼馬車內的擺設,一方紅木軟榻,一張紫檀小几,青瓷盞正嫋嫋的升騰着茶煙,旁邊的爐子上燒着的熱水正呲呲的冒着熱氣。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卻讓人覺得十分美好愜意,就如楚君昱一般,邪魅潤澤,每每和他在一起時,都有一種總說不出的舒服來。
楚君昱握着她的手道:“胭脂,有你真好。”
安文夕有些不自然的鬆開了他的手,眼角瞥向四周,發現馬車一角的兩個酒罈,驚道:“你那日將摘到的梅花釀了酒”
楚君昱點點頭,“三個月後,胭脂就可以嚐嚐我親手釀的梅花酒了。”
“好啊,我到時候看看你的手藝比起箐姑姑如何”
“箐姑姑”
“箐姑姑是我的奶孃,廚藝精湛,常常令父皇的御廚自嘆不如,尤其釀了一手好酒。記得小時候,母后最愛喝箐姑姑釀的果酒,我也偷偷地沾一點”
楚君昱嘴角微勾,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眼彎彎,講述着以前的舊事,一種溫暖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從沒有聽到她主動的講述過去的事情,國仇家恨讓她對以前的事情絕口不提。他也從來不問,怕觸動了她的傷心事,今日她能主動說出來已經不易,看來她的心境已經釋然很多,開始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了。
安文夕想到月清絕手中的千年龍魄,話鋒一轉,“如今千年龍魄和引魂丹都在楓月谷,你父皇的病該怎麼辦”
她最終還是沒有將千年龍魄帶給他。
“月公子給了我不少名貴藥材,姑且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我父皇大限將至,天命不可逆。”
“雖然父皇自幼待我不親和,但是他始終是我父皇。”楚君昱眸光深邃,“自小他就冷眼旁觀別的皇子對我的欺辱,不知他是有意鍛鍊栽培我,還是因爲當年我母妃的事情而討厭我,呵如今我也不想去猜。”
安文夕默然,皇家的事情,又有多少是可以說得清的。
“胭脂,不如我們來下棋吧。”楚君昱看着安文夕臉色微變,立即轉了話頭。
“好。”
楚君昱指尖掠動,不出片刻,已經在棋盤上擺出那日的剩局來。
安文夕驚道:“你竟然還記得”
“這是自然,該你了。”楚君昱翩然落下黑子。
這一局足足下了一個時辰,茶水都已經添了三次。
楚君昱勾脣道:“胭脂,你輸了,想贏你一局真是不容易。”
“馭”夜影勒住了繮繩,慢慢放緩了速度,他撩起車簾對楚君昱道:“殿下,前方有人攔住了去路,依稀可以認出是夏皇身邊的羽衛。”
夏皇
安文夕聞言,手裏捧着的手爐驀地一鬆,他追來了
楚君昱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安心待在裏邊,我去外面瞧瞧。”
漸漸靠近前方的青蓬馬車,左言勒住繮繩,停了下來。看着楚君昱掀開車簾,他利索的翻身下馬,行至車前,突然單膝下跪道:“屬下左言恭迎瑾淑妃。”
馬車內的安文夕驀地一驚,來人是左言
楚君昱譏諷的笑道:“瑾淑妃早就死在了夏宮,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瑾淑妃了”
左言起身道:“三殿下,敢問車內何人”
“本宮車內何人,似乎沒有必要向左大人報告吧。”楚君昱居高臨下瞧着左言。
馬車裏藏了什麼人不成”
“放肆”夜影一把抽出腰間的劍指着左言。
左言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從懷中取出兩樣東西來,“勞煩三殿下將這兩樣東西交給車內之人。”
楚君昱淡淡掃了眼左言手裏的東西,絲毫沒有接的意思。
安文夕將車外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左言來此,想必是北宮喆想將她帶回去
左言淡掃了眼手裏的東西,對着馬車道:“瑾淑妃,不知您是否認識這綴着瓔珞的羊脂玉和紫玉玲瓏簪。”
安文夕心中一驚,羊脂玉是箐姑姑的貼身之物,而紫玉玲瓏簪則是她及笄之時賞給香茗的,那小丫頭喜歡的不得了,一直佩戴着。她去楓月谷之前,只是將箐姑姑和香茗安排在了以前她在外面購置的一處別苑裏,還沒有來得及將她們接進鳳青軒,難道北宮喆找到了她們她心中越發不安起來,一把掀開車簾,對左言道:“給我”
她慢慢握緊手裏的東西,咬牙道:“北宮喆真是越來越讓人噁心”
他竟然三番五次拿箐姑姑和香茗來威脅她
“瑾淑妃先不要動怒,請聽我說”
“左言,不要再叫我瑾淑妃,我不是”
“好,公主,皇上讓我轉告您一句,西楚三殿下此次回京是要和西楚世族月小姐完婚的,您確定要跟着去”
完婚
安文夕聽到這個字眼,緊緊抿了脣,好像這麼多的天來,她一直都被人耍弄一般,再次想起他那日的承諾,只覺得好笑。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去斥責他。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未婚妻,更何況,她曾是北宮喆的瑾淑妃,已非完璧之身。她知道他不介意,可是她介意
靜下心來,慢慢覺得釋然,她和楚君昱之間,一直都是他在主動,他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裏,她從來都沒有去迴應什麼。
楚君昱立即慌了神,想要去拉她,卻被她匆匆避開。
“胭脂,你聽我說”
安文夕嘴角攢出了一抹笑來,“玉公子,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長的時間。”
她不怪他,她沒有理由去怪他。
看着安文夕越加淡然的神態,楚君昱心裏越加的悽苦,這麼長的時間他難道一直不曾在她的心中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麼
因爲不在乎,所以不傷情
楚君昱看着她苦笑道:“胭脂,回西楚好麼”他覺得現在他的愛情已經低到了塵埃裏。
安文夕咬了咬脣,最終搖了搖頭,“玉公子,對不起”
“胭脂,我不要對不起”
“可是”
“我這就出動所有暗衛將箐姑姑和香茗帶回西楚好麼”
“殿下”夜影痛心疾首道,殿下現在已經被這個妖女迷惑的失去自我了,難道他連一直籌謀的皇位也不要了麼
“公主,我們走吧。”左言催促道。
“我要先見到她們”安文夕冷冷道,“還有,我不要回夏宮”
“皇上已經吩咐,只要您肯回去,您提出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慢着,本宮倒要看看你如何帶她回去”楚君昱緊緊攬住安文夕的腰,將她禁錮在懷中。
左言劍眉一擰,腰間的長劍已然出鞘,“三殿下,若是你執意如此,休怪左言無禮了”
“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了”楚君昱臉上一向的溫潤被邪魅所代替,右手一翻,握緊了長劍,指向左言。
“都停下”安文夕怒道。
“胭脂”
“楚君昱,你放我走吧,我不值得你如此。”
腰間的手不禁沒松,反而更緊了,楚君昱眼底掠過,他好不容易纔讓她和他一同去西楚,怎麼會放手
安文夕用力掰着他的手,“不要逼我好麼,我答應你,等我處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就去西楚找你。”
楚君昱眼瞼垂下,輕抿薄脣,圈着她腰肢的手驀地一鬆,看向安文夕道:“胭脂,我等你一起喝梅花酒,不要讓我失望。”
“好,一言爲定。”安文夕撐着車轅,跳下馬車,對左言淡漠道:“走吧。”
左言大手一揮,後方緩緩駛出一輛馬車來,左言抱拳道:“公主,請上車。”說着伸出手來要扶她。
安文夕淡淡掃了一眼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話音剛落,安文夕已經輕盈的躍上馬車,她回頭看了眼楚君昱,只聽他道:“胭脂我等你。”安文夕拂着簾子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緩緩放下車簾,走進馬車內。
左言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大聲道:“出發”
夜影看着前方的馬車遠處,心中暗想,也許這對殿下來說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