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禪室內的一應事物,不是土黃是青灰色,顯得古老而厚重。
屋子裏擺放着一個竹架和兩個蒲團,雖然都被擦拭的一塵不染,卻都留下了時間流逝的痕跡。
唯有一張牀榻,面正躺着一個青年。
這青年顯然已經昏睡了好幾日了。他雖然面容清雋,卻是雙眉緊蹙。
彷彿在昏睡也有天大的心事沒有了卻。
陽光漸漸移動到那青年的臉,忽然見他的睫毛一顫,過了片刻竟然醒轉過來了。
方錦醒轉過來第一件事,是察覺到身體裏的彭拜內勁正在不斷鼓動增長。
像是達到了一個瓶頸,卻無論如何都擠不開瓶蓋一樣。
他慢慢的坐起身來,看了一眼周圍陌生的事物。
這個地方,他確信自己從未到過。但從擺設可以看出自己現在應該身處一間寺廟。
而將方錦置於此處的人,看來對他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讓他睡在這樣舒適整潔的屋子裏了。
他凝神看了四周,屋除了他,一切都是靜止的。
但是方錦知道有什麼不對勁。
忽然之間,一大段記憶瘋狂地涌入方錦的大腦。
是的!他在華山的大會之。
鹿兒恐怕死了,仇松鶴也死了。
方錦最終被狂怒支配了身體,試圖砸毀浩然樓,力圖全殲整個原武林的正道人士。
之後少林寺方丈澄晦曾與自己激鬥,才阻礙了浩然樓倒塌的趨勢。
那時澄晦並不是自己對手,方錦有把握再戰五十招,能將他擊敗。
可是之後伏魔老人也加入了戰團。
此人功力更在方錦之。他兩人聯手之下,方錦自然不敵。
最終方錦腹背受敵,躲不過伏魔老人正對百會穴的一擊。
記憶到這裏便戛然而止。
之後便是方錦在這禪室醒來。
既然是禪室,那麼這地方很可能是在少林寺內。
這倒好笑了。當初澄晦所施展的招式,每一招都是殺招。
顯然澄晦是想要立刻將方錦地正法纔對,如今假惺惺的讓自己躺在這裏,又是爲了哪般?
而再度回憶起鹿兒殞命的事情,方錦心頭的蝕骨之痛又再度甦醒。
他緩了兩口氣,努力將氣息喘勻,才終究將這番痛楚平息了。
方錦剛聽聞噩耗的時候,完全無法接受。深深地自責加懾神訣的功力,讓他幾乎發狂入魔。
但此時再睜開眼睛,他已經能通過強行調整情緒,將這痛楚壓抑下來。
方錦慘笑一聲。恐怕自己這一生,需做一個無情無慾之人。
既不能再將誰放入心,也不能對任何事情產生愧疚之情。
只有這樣才能不被懾神訣反噬。
但如此一來,他方錦豈不是變成了無情無恥之人?
與此同時,方錦也終於明白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先前他之所以能抵禦仇松鶴的致命一擊,與澄晦在半空交戰良久。
那都是因爲方錦偶然之間突破了內勁的桎梏,達到了內力外放。
視線變得格外清晰,周圍人的舉動都變得緩慢起來。
而自己一招一式,皆可說是隨心而至,收發自如。
這樣的體驗,像是靈魂得以超脫,從此不再是肉體凡胎一樣鮮明。
而此時此刻,眼前的事物雖沒任何特殊之處,問題也在與太過普通了!
方錦在那時既然已經突破了境界,難道現在又跌落了回來?
只因這裏除了他以外,一樣活物也沒有。除了陽光,萬事萬物都是靜止不動的。
沒有任何事物可作參考,除了眼前景象不像先前那樣清晰以外,他也無法做出論斷。
方錦默了半晌,忽然舉手對着竹架遙遙劈了一掌。
如預料一般,竹架紋絲不動,不受半點影響。
而身體裏的內力流轉激盪,像是要使勁突破,但找不到宣泄的口子一般。
顯然方錦身的內力之過去又洪壯了許多,可能已經達到了肉體凡胎的極限。
只差半步,能衝破內力外放的境界罷了。
方錦是個內心豁達之人。
如今已經確認了自己的武功修爲並未突破,雖然遺憾,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他如今才二十出頭,能達到這樣肉體大圓滿的境界。
休說是常人快,那簡直是乘雲翱翔,別人是發足急奔也追趕不。
而自己已將原武林得罪的狠了,雖然不知道澄晦爲什麼最終留了他一條性命。
他方錦要再在這世肆意遨遊,也必須要趕緊突破界限,達到內力外放的境界纔行。
只要他的實力遠超常人,視整個武林都如土雞瓦狗。那麼旁人算要清算,方錦也可毫不在意。
主意已定,方錦便覺先要確定他所在的地方是否真的是少林寺,而他們又因何將自己留在這裏。
方錦翻身下牀,走到了房門處。
一推開屋門,屋外所見的是接連不斷的黃牆黛瓦,青松蒼雲。遠遠連接着,一時竟然看不到盡頭。
好一派肅穆古樸的氣象!
這天下之大,可能也只有少林寺能有這麼大的實力,能吞下這樣大一片天地來。
遠處松濤互相摩挲,合着若有似無的誦經聲,仿若天籟一般。
這樣靜立片刻,似乎還真能洗滌心靈,有讓人忘卻俗世之感。
但這到底還是在俗世之。
方錦剛纔推開房門的那一聲響,驚動了邊兩間禪室人。
見兩邊各有一個人急切的推開房門,探頭看了過來。
待看到果然是方錦醒轉過來,兩人都齊聲說道:“你醒了!”
只是左邊那人的聲音帶着歡喜雀躍,而右邊一個人的聲音則聽着有些陰沉。
方錦一見這兩人,還都是見過的。
一個是雙眉如兩柄黑掃帚一樣的憨直僧人洪濟。
另一個則是曾下山接引洪濟的洪渡和尚。他面並無什麼情緒,兩隻單眼皮尖刻深邃。看人的時候像是有兩柄小刀划過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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