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還記不記得歡喜的親爹呢”南子慕冷冷地問,“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吧, 畢竟連面都沒見過的人。”

    他倒沒有因此事而怪罪李行之的意思, 對李行之的第一印象也挺好的, 所以之前一直把所有罪名都冠在程姚瑛身上。

    可是李行之那一腳, 把他踹醒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積極出欄的豬,纔會看李行之看的這麼順眼。

    “你是那哥兒”李行之頓時明白了, 所以自家小孩只聽他的話可又怎麼會呢

    小歡喜還是個嬰兒, 總不至於神到認得出自己的親爹是誰吧, 難道真有父子連心這種扯淡的說法

    以及如果阿喜就是當時那個哥兒,那他爲什麼會在生下歡喜後突然消失現在回來,是要把歡喜帶走嗎爲什麼

    短時間裏,李行之無法把他對南子慕已知的信息條分縷析,每一個問題都通向了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答案。

    而李行之不信, 不信這世上有怪力亂神。

    這邊的氣氛僵持着, 而程姚瑛的院子裏倒熱鬧了。

    太子妃連同一堆奶媽奶爹都在場,然卻完全哄不好這小孩,小歡喜又哭又鬧, 誰抱都不要。

    “還是我來試試吧, 畢竟以後承晏就讓姚瑛來帶了, 多抱抱他應該就好了, 現在只是突然換了個環境, 他大抵不適應吧。”程姚瑛從牀上起來的時候, 略施了些粉黛, 至少氣色看起來沒那麼差了。

    太子妃看不得自家孫子難過,看到他這麼個鬧法,都要心疼壞了,萬分懊悔當時就那麼讓阿喜走了。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什麼法子都試試了。她嘆了口氣,說道:“也對,姚瑛你抱着試試吧。”

    程姚瑛面帶微笑,接過小歡喜,小歡喜要比同齡的小孩沉一些,而且鬧起來是手腳並用的鬧。程姚瑛沒有帶小孩的經驗,接過來的時候險些將小孩摔到地上。

    太子妃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沒被嚇死。她儘量波瀾不驚地說道:“要不然還是我來吧,你身子還沒大好,歡喜又鬧的厲害”

    “沒事,姚瑛跟奶媽學過了。”程姚瑛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剛要調整一下姿勢,小歡喜大抵是覺得她帶的那對金鑲翡翠的小耳墜漂亮,忽然擡起爪子就抓住了程姚瑛的右耳環。

    程姚瑛驚呼一聲,下人們連忙上來要掰開小歡喜的手,可小歡喜就是抵死了不鬆手,看見圍上來的一臉驚恐樣,天真地笑了起來。

    “別弄傷了小歡喜,你們小心些,不要毛手毛腳的。”太子妃忍不住道。

    隨着程姚瑛一聲痛呼,她的耳垂撕裂開,鮮血飛濺,甚至撒到了小歡喜的臉上,小孩緊緊抓着她的那隻耳環,嚎啕大哭起來。

    下人趕緊上前去接過小世子,又搖又哄。

    太子妃避開視線,不敢直視程姚瑛的耳朵,她吩咐下人道:“還傻站着做什麼把夫人帶回房裏去,快把程大夫給請來。”

    吩咐完下人,她又對着程姚瑛說:“歡喜他還是嬰兒,這也是無心之失,你不要放在心上。”

    程姚瑛捂着耳朵,已經笑不出來了,聽到太子妃這麼說,也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程姚瑛的臥房內。

    “夫人這是怎麼了”程大夫急急忙忙趕來,現下喘的有些厲害,他破風箱似的說道,“將手拿開,讓老夫看看。”

    程姚瑛將捂着耳朵的手挪開了,程大夫心中一驚,一邊打開藥箱一邊問:“這是怎麼傷的老夫只帶了止血的藥草,這傷可不小,得叫醫館裏的其他大夫縫合,老夫年老眼拙,是完不成這精細活了。”

    程姚瑛可能是疼狠了,紅着眼將手邊的茶杯往地上一擲,嚇的春燕連忙去將門給帶上了,她惶恐道:“夫人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再說太子妃娘娘還在外邊呢”

    程大夫連忙看向一個家僕:“快去濟德醫館,把那個最好的大夫叫來,要同他說明一下情況讓他莫要忘了帶麻藥和縫合工具來。”

    “是。”那家僕匆匆應下,飛快地跑了出去。

    “果然孩子隨爹,他爹有多噁心,孩子就有多討厭。”春燕憤憤道,“好不容易將他趕走了,他兒子又是這副德性。”

    程姚瑛心裏更多的是對太子妃對她的態度的心寒,她不敢說的太大聲,不然會牽扯到傷口,所以只能氣若游絲道:“沒想到我小心翼翼地伺候太子妃這麼多年,到頭來她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她那小孫子要比我重要百倍。”

    程大夫忙陪着笑臉湊過去:

    “婆婆畢竟是婆婆,哪有丞相和丞相夫人疼夫人呢,他倆纔是夫人的至親,夫人不必爲別人的態度介懷。”

    “對了,我娘我娘她怎麼樣了方纔我聽人來報信說她被馬車撞了,傷勢如何,有沒有大礙”程姚瑛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和衆下人一起鬨李承晏,不能及時脫身,怕太子妃覺得她對李承晏這孩子不夠上心。

    “這個老夫暫時還不清楚”

    程姚瑛雙目赤紅地看着他:“你快替我回去看看,記得同我母親說,姚瑛處理好了這裏的事,就會回去看她的。”

    “老夫明白。”程大夫收了藥箱,也急急忙忙地朝外走去。

    程姚瑛有點頭疼,那李承晏的哭聲實在太大聲了,聲聲入耳,她就是躲在自個的屋子裏,關了門,也還是能聽到他的嚎叫。她眉頭緊鎖,沒什麼氣力道:“什麼破小孩,那個叫阿喜的怎麼不把他一起帶走”

    春燕附和道:“就是不過那哥兒真走了嗎保不齊什麼時候要再回來,又在我們侯爺府作妖。”

    “你不提醒我還忘了,這個叫阿喜的住在哪他還活着我就隔應,現在他人也不在府內了,對他動手也不用遮遮掩掩,叫人去把他處理掉吧。”程姚瑛按着太陽穴,表情有些乏困,“只是這李承晏是沒用了,他不和我親,到時候若立他爲太子,也於我沒有好處。”

    “那夫人打算怎麼辦”

    程姚瑛表情是一向的平定:“小孩子活不過一歲不是很正常的嗎”

    說完她低低地笑了聲,不和她親的李承晏活着,於她決計是沒好處的,當今之計,只能是自己生一個了。

    春燕有些懵了,愣了半天才道:“奴婢知道了。”

    紅玉隱了身,不緊不慢地在程姚瑛的院子裏穿梭,她繞過一羣正在哄小世子的太子妃和下人,徑直來到了程姚瑛的房間,面無表情地穿門而入。

    這兩個是要一起打,還是一個一個來紅玉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只聽那耳朵上纏着白色紗布的程姚瑛咬了咬發白的脣,吩咐一邊的春燕道:“我實在受不了這血腥味,你去吩咐他們燒些熱水,我要沐浴。”

    春燕猶豫道:“可是夫人,那大夫剛剛說過傷口結痂之前都不能碰水嗎”

    “我小心些就是了。”程姚瑛說,“快些去,別這麼囉嗦。”

    “是。”春燕轉身走出去。

    那就一個一個收拾吧,紅玉心想,接着尾隨着春燕到了廚房。春燕吩咐完下人燒水擡到程姚瑛的房裏去,又轉身走了出去。

    紅玉一挑眉。

    堪堪跟在她身側。

    等到四下無人,紅玉輕輕釦住她的肩膀,春燕嚇得一激靈,可惜一聲尖叫被紅玉的手掌堵回了嗓子裏。紅玉沒給她掙扎的時間,幾乎在一瞬間,將她拖到了程姚瑛院裏的池塘旁。

    下人們此時大多都在前院,還被小歡喜弄的團團轉,程姚瑛也待在房裏,所以這裏基本不會有人經過。

    紅玉扯着她的頭髮,在她的印象裏,這個程姚瑛的貼身丫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下手狠了些,不留餘地地將她打了一頓後,又將她隨手丟進池塘裏。

    在池塘邊蹲了一小會,沒見到她浮上來。紅玉撥了撥池塘裏的水,面無表情道:“呀,闖禍了。”

    如果讓南子慕知道她把人給殺了,一定會罵她的吧還會嚇唬她說,自己總有一天會被一把天雷劈成烤兔子。

    雖然不是唬自己的,但紅玉卻並不是特別在意。成仙之後,要了卻凡間八苦,可人世凡塵,即便她只是一隻畜牲,沒了這些,冷冷清清的當神,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折回到程姚瑛的臥房外邊,幻成了春燕的樣子,然後推門走了進去,假裝喘着氣。

    程姚瑛整個人泡在水裏,看清來人是她之後,便問:“你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去通知下人燒水嗎怎麼水都搬來了,你纔回來。”

    “方纔路過池塘的時候被小石塊絆了一跤,衣裙摔髒了,所以回去換了一身衣服。”紅玉說,“是奴婢的失職,讓春燕來伺候夫人洗澡吧。”

    “好。”程姚瑛剛剛回答完,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幾乎是悚然一驚,“你”

    去廚房根本不必繞過池塘,程姚瑛沐浴的時候也不喜歡讓人伺候 着,每次都只讓春燕站在她身側候着,這些對於服侍了她這麼多年的春燕,該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那麼,眼前這個春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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